陶恒听闻沈丞相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后,来到高家。
高肃之一脸呆滞地坐在儿子生前的房中,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不语。
陶恒悄然走进房中,不禁叹了一口气,虽然案子已经了结,但结局算不得圆满,好在沈家总算也受到了些惩罚。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三个月的光景,足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高肃之强颜欢笑,“陶先生,你来了。”
陶恒看着一脸憔悴的高肃之,再看他那胡子拉碴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高兄,节哀吧。你这样一蹶不振,岂不是让奸人得逞?”
“孩子没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我为官多年,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从不贪一分一毫,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官场昏暗,奸臣当道,这不是你的错。”
高肃之哀嚎道:“世道不公!苍天无眼!”
“高兄,你可曾后悔过?”
陶恒不知高肃之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进京告御状,若不是因为此事,他也不会被沈家报复,高博也就不会死。
高肃之双眼通红,轻笑道:“后悔?”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我只后悔自己没本事,没能护住家人。让儿子受了牵连,死于非命!我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我儿子!”
高肃之自责不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陶恒道:“帝王昏聩,奸臣弄权。放眼望去,朝中大都是逢迎献媚,迎合溜须之人。两党之争,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恕我直言,高家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高肃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仅凭我一己之力,又能如何?”
“你并不是一个人,站在你背后的是天下学子。”陶恒打开屋门,指着站满院子的书生。
高肃之看着院中的书生们,微微愣神,“你们……”
书生们深揖到底,“高学士痛失爱子,我们感同身受。我们的前程功名,是您当年冒死觐见搏来的,若没有您,哪儿来今日的科场清明?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高肃之泪流满面,连忙走出屋门,“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陶恒接着说:“高兄,你当日进京告御状,整顿科场,立下大功,他们都是受过恩泽的学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待他们日后入仕为官,便是第二个,第三个,许许多多个高肃之。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可是他们的脊梁!”
高肃之连连点头,百感交集。
陶恒语气坚定,“我相信,总会有官无邪吏,朝无奸臣的一天。”
高肃之喃喃自语,“官无邪吏,朝无奸臣……”
不知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
…………
柳家二房回凉州的前一天,魏鸿之升迁的旨意下发。
兵部郎中魏鸿之升为正三品兵部侍郎兼京畿大营统领一职。
魏家一如往常那般低调,并未大张旗鼓的庆祝,只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也算是为魏云锦他们饯行了。
魏老夫人拍了拍魏云锦的手,“你们尽管回去,等再过两年,文杰就回京赴任了。你们那处院子,我派些可靠的家丁护院守着,长房和三房别想再惦记了。”
“劳母亲费心了。”魏云锦点头。
魏鸿之心中不舍,“这山高水远的,你们回去的路上,万事小心。这次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下次再见就是两年后了,唉!”
柳雨璃亲昵地凑上前,“外祖父,璃儿会想你们的,你们也要保重身子!”
魏老夫人把柳雨璃搂进怀里,“小璃儿嘴真甜!外祖母最舍不得小璃儿了!”
魏惊风摸了摸柳雨璃的小脑袋,宠溺道:“等下次再见璃儿,就长成大姑娘了。”
魏映雪忍着眼泪,“表妹,你可得快些回来,我还没跟你玩够呢!”
柳雨璃连连应声,直到夜深了,才告别离去。
次日清早。
柳家众人一趟接着一趟地往马车中搬运行李。
邵佩和大儿媳林沅前来送行,林沅特意买了些糕点,还有姑娘家爱吃的甜点,以备在路上吃。
林沅又送了一幅字画,说请二婶婶带给二叔,略表晚辈心意。
瞧着面面俱到的林沅,魏云锦赞不绝口,直叹:“瑞安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儿。”
这话听到邵佩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刺耳了,觉得林沅能嫁给她儿子,是林沅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魏云锦的娘家高升,她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罪人,仍好声好气地赔着笑,“二弟妹说的是!”
柳雨璃笑着冲林沅道谢,“多谢大堂嫂。”
直到临行前,三房夫妇柳自成和丁香才露面,说了一番客套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院子里看去。
柳雨璃冷眼看着三房夫妇,这两人该不会还想打自家的主意吧?
好在外祖母早有安排。
一身材魁梧的汉子领着两三个家丁走上前来,冲魏云锦一礼,“夫人放心,有我们在此看着,宅子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让旁人有机可乘!”
丁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嫂也太小题大做了,那么大的院子谁还能给偷了去!”
“三弟妹真是多心了。”魏云锦挥了挥帕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心驶得万年船,一个坑,我也不能再跳两次!”
邵佩捂嘴偷笑,“谁说不是呢!我以后也得跟二弟妹多学着点。”
“哼!”丁香冷哼一声,拽着柳自成一同离去。
邵佩又拉着魏云锦说了一会儿子话,无疑是路上小心之类的。
魏云锦简单应了几句后,便携儿女们告辞。
柳家的马车缓缓驶离。
回到京都,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与来时却大不一样了。
柳雨璃昨晚忙着收拾东西,睡得晚,刚坐上马车不久,便昏昏睡去。
马车行至京郊的那间茶摊附近。
马车停下,只听陶恒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姑娘!有人寻你。”
柳雨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地问道:“谁?”
陶恒压低声音,答道:“沈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