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烈日喷焰,晒在河面上,连流动着河水,都晒得热气蒸人。
密密的垂柳挡住了阳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斜靠在河边的柳树下。
“原来是这样。”
柳雨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舅舅也挺不容易的。
“你外祖父之前跟着先帝上战场,替先帝挡了一箭,因救驾有功,从千夫长直接提拔做了参将。后来大军凯旋,你外祖父外放几年后,回京封了官,当了兵部侍郎。”
“你外祖父是武夫出身,这肚子里确实没几滴墨水。那些达官显贵都是势利眼,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外祖父是大老粗、目不识丁……连带着魏家的子孙也都遭了殃。”
魏惊风轻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你外祖父好面子,也是望子成龙的心切,希望我和你大舅能在文学上有所造诣。你大舅从小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他自然是从武的。你外祖父去哪儿都带着他,武功也是你外祖父亲手教的。”
说到这里,魏惊风眸底划过一丝羡慕,他苦笑出声,“而我和你娘一样,自小体弱,许是你外祖母生你娘之前上战场,去漠北极寒之地,落下病根,伤了身子的缘故。”
“我自小文弱,所以你外祖父极力让我学文,希望我能早日考个功名,好让他扬眉吐气,向外人证明魏家人不是大老粗。我和你娘从小被逼着学琴棋书画,你娘的棋艺和琴技都颇有造诣,而我埋头苦读多年,还不过是个秀才。若让你外祖父知道我偷学武功,估计得打断我的腿。”
柳雨璃也跟着叹了口气,“那小舅舅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魏惊风突然严肃起来,叮嘱道:“我跟你说了之后,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就连你娘都不许说。”
“小舅舅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其实我是跟你外祖母学的。”
柳雨璃目瞪口呆,“什么?外祖母?!”
“你小点声。”魏惊风环顾四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祖母居然会武功?!”柳雨璃捂住嘴,仍觉得不可思议。
后宅妇人会武功,真是难以置信。
魏惊风压低声音道:“你外祖母是瞒着所有人偷偷教我的。所以,我趁夜深人静偷偷练的,有你外祖母替我瞒着,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
柳雨璃接连追问道:“那外祖母的武功是哪儿来的?外祖母是什么来历?”
“这个嘛,我也不好多说,都是陈年往事了。”
魏惊风欲言又止,挑眉道:“等你以后回京了,还是自己去问她吧。省得她说我在晚辈面前诋毁她。”
柳雨璃倒是愈发好奇,“就透露一点点。”
魏惊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外祖母啊,是个奇女子。”
“小舅舅怎么和娘亲说的一样?娘亲之前也是这样说外祖母的。”
柳雨璃嘟起嘴,缠着魏惊风问道:“外祖母到底怎么奇了?快说来听听!”
魏惊风又心软了,“好吧,先让我想几句好话来夸她。”
他琢磨半天,才说道:“你外祖母未出嫁前曾女扮男装,行军打仗,替父出征。在生你娘之前,又替夫出征。你外祖母巾帼不让须眉,确实是个奇女子。”
“哇!外祖母真厉害!”
柳雨璃双眼放光,她突然想起魏惊风刚才说,外祖母还上过战场,原来是真的上了战场!
如此看来,外祖母肯定是出身将门之后,毕竟虎父无犬女嘛!
“不过,外祖母的母家是哪家?我记得外祖母姓叶。”柳雨璃仔细回想着,她倒不记得前世京中有哪家姓叶的武将。
“你外祖母的母家……咳咳,我也不知。”魏惊风有意隐瞒,不再多说。
柳雨璃秀眉突然皱起,“不过……外祖母这么强势,为何我娘亲这般软弱?她俩是亲母女吗?”
魏惊风忍不住嗔怪道:“你这孩子!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跟谁学的?”
柳雨璃吐了吐舌头,“跟小舅舅学的。”
“我看你是跟你爹学的!”魏惊风白了柳雨璃一眼。
柳雨璃卖乖道:“才不是!都说外甥像舅。我像小舅舅。”
魏惊风听得无比悦耳,这才言归正传,“你娘亲啊,自小体弱,你外祖母可是上了心的,夏天怕热着,冬天怕冻着。毕竟她是全家唯一的女儿,你外祖父生怕你娘亲变得和你外祖母一样泼辣,所以从小就让你娘亲熟读女戒妇德,我看她是看三从四德看多了,把自己看傻了,变得软弱可欺。”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娘亲从小就柔弱,再加上身子不好,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她的性子一点都不随你外祖母,但凡能随你外祖母一星半点,也不会让你家那老妖婆骑到头上撒野这么多年。”
魏惊风想起书香哭诉的话,就恨得牙根痒。
柳雨璃唏嘘不已,娘亲就好比那温房里的花,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不知人心险恶,遇到恶毒婆婆还一味的委曲求全。
殊不知,人善被人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只会换来恶婆婆变本加厉地苛待。
“所以说,这女戒妇德什么的,不读也罢。什么嫁人从夫,夫死从子?都是束缚女子的枷锁。”
魏惊风横眉立目,又嘱咐道:“璃儿,你可别看那些污糟书,就看看话本什么的挺好。”
柳雨璃抱着怀里的话本,连连点头。
小舅舅为人仗义豪迈,爱憎分明,能培养出这样品行端正的好儿郎,外祖母肯定不简单。
她对外祖母,还有外祖母的母家叶家,越来越好奇了。
魏惊风眸光一沉,突然问道:“你家那位先生没教过你三从四德吧?”
“没有。”柳雨璃连忙摇头。
陶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给自己授课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如此就好。”
魏惊风一脸担忧地问道:“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到你家做教书先生?我看他可不简单,可别引狼入室。”
柳雨璃哑然失笑,“小舅舅放心,这个陶先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曾多次帮我家化险为夷,他不但是教书先生,还是我父亲的幕僚呢!”
“就他?”魏惊风冷笑出声,“给你父亲当幕僚?嗯,也绰绰有余了。”
“小舅舅为何对陶先生这么大的敌意?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柳雨璃有些不解,“昨晚你醉酒后,可是陶先生把你背回屋里安顿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