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歌眸中满是警告,“那暂且留你一命,若你言行不一,本世子可不会再留情。”
“请世子爷放心,小人定言出必行。”张德财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郑涛江指了指柳文杰,又问道:“世子爷,那柳通判该如何处置?”
“至于柳通判,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好在没酿成大错。也杖责过二十大板,就此作罢。”
程清歌走到柳文杰面前,沉声道:“柳通判要引以为戒,你一时糊涂不要紧,可对自己的妻儿,甚至柳家满门都是灭顶之灾。这次能躲过一劫,实属侥幸,日后定要谨言慎行。”
“你若把心思都放在公务和妻儿身上,也不至于惹祸上身。”说到这里,程清歌瞥了一眼梨落,意有所指。
柳文杰长揖一礼,又是道谢,又是认错,只觉得这张老脸无处安放。
“剩下的就由郑大人自行处置吧。本世子走了。”程清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众人望着程清歌离去的背影,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头顶上如同乌云蔽日,阴云笼罩,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忽然烟消云散,压迫感也渐渐消失。
梨落愤恨地瞪着张德财,冲郑涛江喊道:“郑大人,你要替我做主啊!我妹妹被张德财的儿子张原害死了,得让他为我妹妹抵命!”
郑涛江浑身疲惫,敷衍道:“你妹妹自己不堪受辱自尽了,人都已经埋了,又没证据,还能如何?”
梨落眸中含泪,怯生生地说:“那我妹妹岂能白白受辱?”
郑涛江心生不耐,“张德财,你出点银两,安抚一番。”
“是,大人。”张德财应声,叹了一口气,“柳通判借的那五百两银票,算我出的。另外再给你二百两,零零总总加起来,七百两,当是赔你妹妹性命。”
梨落心痛不已,叹道:“命如草芥,真是命如草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一分钱都没有!”张德财也恼了。
若不是梨落出了差错,没毁掉真的借据,他也不至于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
梨落只好含泪点头应下。
柳文杰将五百两银票还给张德财,又撕掉借据,临走前看了梨落一眼,摇头离去。
“柳郎……”梨落看着柳文杰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
柳文杰驻足,并没有转过身,神情冷漠,“梨落姑娘还有何事?”
梨落冲柳文杰欠了欠身,柔声道:“奴家对不起你,实乃迫不得已。”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梨落姑娘,保重。”柳文杰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刺史府。
念文早备下轿子在刺史府门外候着,瞧柳文杰走出来,连忙扶着他坐进轿中。
“老爷,你总算能回家了。”
回家?回家!
他从前总是想方设法地从家中出来去潇湘馆,从未有过这么强烈想回家的念头。
柳文杰坐在轿中,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短短一天一夜,他仿佛觉得过了数年之久,是他糊涂了,是他被猪油蒙了心。
他没脸回家,更没脸见自己的妻儿!
念文听着轿中传来的哭声,无奈叹气,但愿老爷能吃一堑长一智。
回到柳家。
魏云锦端坐在正厅主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双温和的眸中温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心和失望,还透着一丝决绝。
柳雨璃和柳清瑶坐在一侧,互相对视一眼,却并没人说话。
父亲的事,母亲早晚都得知道,毕竟纸包不住火,与其从旁人嘴里听到风言风语,倒还不如自己解释明白。
只是苦了母亲了,柳雨璃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时,柳洛尘从前院走进来,“母亲,父亲回来了。说是挨了二十板子,走路都有些吃力。”
魏云锦眼皮微动,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让他来这里见我。”
柳雨璃看母亲这平静的反应,反倒安下心来,看来母亲是清醒的,并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
柳洛尘点点头,不大一会儿,柳文杰在念文和柳洛尘的搀扶下,走进正厅。
柳文杰看着自己的妻儿,心中不是滋味,他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夫人,我回来了。”
魏云锦上下打量着柳文杰,并没有应声,而是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柳雨璃和柳清瑶也站起身,转身看向魏云锦。
柳文杰上前两步,伸手欲想拥住魏云锦,他还以为妻子会像往常一样柔声安抚自己。
没想到,魏云锦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柳文杰,冲着他那张胡子拉渣的脸,扬手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悦耳!
众人目瞪口呆,耳边好像还在回荡着巴掌声。
“母亲!”
柳清瑶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赶忙上前,柳雨璃也跟着上前两步。
她知道母亲心中有气,只是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动手打父亲。
柳文杰被打得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差点倒在地上,好在被柳洛尘手疾眼快地扶住。
“你!”柳文杰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不可置信,怒意横生,“你竟敢打我?有违妇道!”
眼前这狠厉决绝的女子,还是自家那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柔弱夫人魏云锦吗?
“妇道?我呸!”魏云锦怒瞪着柳文杰,“你为了那么个狐媚子,差点害死了全家人!你糊涂!”
“你听信谗言,被人利用,还差点把清瑶给搭进去!你枉为人父!”
话音刚落,魏云锦再次扬手一巴掌,再次“啪”地一声传来。
与此同时,柳家姊妹三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母亲!”
柳文杰猝不及防地又挨了一耳光,众人皆看傻了眼。
柳文杰两颊红肿,可见魏云锦下手力道不轻。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只见魏云锦的眸中满是失望和痛心。
“你不必这般震惊地看着我。你以为我软弱可欺?你以为我唯命是从?你以为我被黄老夫人欺负这么多年,连个屁都不敢放?”魏云锦强忍住眼泪,连连发问。
“这么多年来,我忍辱负重,受尽委屈,放下我大家小姐的身段,到底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个家和万事兴,不让你受夹板气吗?”
“夜深人静,我哭过多少回?心寒了多少回?只要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忍下去,我相信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如今看来,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怪我生了痴念。”
说到最后,魏云锦冷笑出声,眸中满是嘲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