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杰喉咙发紧,退避三舍,连忙坐到张德财刚才所坐的位置上,“姑娘请自重。”
柳文杰心中不安,张德财刚说出去一趟,这都一盏茶的功夫了,怎么还不回来?
红衣女子媚笑道:“郎君不知这里是何处吗?烟花之地,何来自重一说?”
这位郎君可真是有意思,原以为是一位相貌堂堂的衣冠禽兽,没想到会是个斯文君子。
柳文杰一时哑口无言,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我知道这潇湘馆是风月场所,我今日是断断不会来的。”
“为何?”红衣女子有些疑惑,又垂下眼帘,“郎君是嫌这里脏吗?”
“不,不。姑娘别误会,我……”柳文杰连忙摆手。
他是第一次来烟花之地,在他的认知中正人君子不该来秦楼楚馆,毕竟这是寻花问柳之处。
若传出去,对自己的官声也是有影响的。
红衣女子看出了柳文杰的拘谨和不自在,不禁问道:“莫非郎君是第一次踏足这种场合?”
柳文杰没有反驳,点头默认。
红衣女子美眸一亮,也不再故意逗弄柳文杰,她坐直身子,微笑问道:“不知郎君怎么称呼?”
“我……”柳文杰有些迟疑,他怕暴露名讳,日后传出舆论再影响官声仕途。
红衣女子察觉出他的为难,会心一笑,“郎君只说个姓氏即可。”
“我姓柳。”
“那奴家唤你柳郎吧。”
柳文杰心里漏跳一拍,柳郎……
这个称呼陌生又熟悉,好久没人这般唤过自己了,仿佛回到了懵懂无知的年少时。
“不知姑娘芳名?”
“奴家贱名梨落。”
柳文杰低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梨落,如水般的月光洒落在梨花上,真是个雅致的名字。”
“梨花飘落,碾为尘埃。奴家可不如月光那般皎洁,柳郎的比喻奴家受不起。”梨落垂下眼帘,轻叹一声。
柳文杰心生怜悯,“梨落姑娘自然受得起,我也不是恭维,而是真正的肺腑之言。”
梨落缓缓抬眸,她看着举止儒雅的柳文杰,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奴家记下了,多谢柳郎。”
柳文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雅间中只剩下他和梨落两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妥。
柳文杰如坐针毡,频频看向门口方向,张德财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柳文杰等得有些焦急,心想:张掌柜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他不会回来了。”梨落看出了柳文杰的心思,语气笃定。
柳文杰愣了一下,随即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要走?”梨落有些不可思议。
“我妻儿还在家中等我,我不能……”柳文杰瞧着梨落那双略显失望的美眸,将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梨落一阵失神,又轻笑道:“来这潇湘馆的都是非富即贵,哪个是没家室的?柳郎倒是个顾家的。想必令夫人生得很美吧?”
柳文杰脑海中浮现出魏云锦的容貌,岁月的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她早已不似当年那般清丽动人了。
就连魏云锦当年的容貌,柳文杰的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梨落瞧柳文杰低头不语,又楚楚可怜地问道:“难道是奴家长得不够美艳,柳郎不喜奴家?”
“不是。梨落姑娘貌美如花,堪比沉鱼落雁。”柳文杰矢口否认。
梨落走近柳文杰,那丰腴的身姿贴得更近了几分,“那柳郎舍得走吗?”
梨落身上的浓香弥漫在两人之间,柳文杰一阵心猿意马,但好在没有失去理智。
他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刻意避开和梨落的肢体接触,拱手道:“梨落姑娘,多有得罪。若是听曲饮酒,我乐意奉陪,至于别的,就此作罢。”
梨落欠了欠身子,没想到柳郎倒是个意志坚定的。
梨落恢复正色,“是奴家唐突了。那柳郎再听奴家弹奏一曲如何?”
“听完一曲,我就告辞了。”柳文杰正襟危坐,语气不容反驳。
“是。”梨落微微点头,再次坐到古琴前,玉指拂过琴弦,如同拂过她的心间。
她的心境也有了转变,不似刚才那般生硬清冷,弹奏出的琴声婉转缠绵,情深意浓。
柳文杰静静地聆听着琴声,他的心也跟随着琴声而动,时而舒缓,时而低沉,时而旖旎。
他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女子抚琴的模样,却看不清她的脸。
曲毕。
柳文杰起身告辞,梨落也不再挽留,言语中满是期盼,“奴家等柳郎明日再来。”
柳文杰临走前看向站在古琴边的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柳文杰怔怔出神,只觉得似曾相识,他半晌才点头,“告辞。”
柳文杰不知是怎么走出的潇湘馆,他坐回轿中后,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自从去年被冯江和曹良在酒桌上摆了一道之后,他喝酒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毫无节制,总归还是留了心眼的。
他偶尔还会和陶恒喝上几杯,一年下来酒量也提升不少。今晚虽然饮了不少酒,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
毕竟今晚这局是张德财做下的,张德财中途又提前离席而去,指不定安的是什么心思。
虽然梨落姑娘美艳动人,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柳文杰丝毫不敢大意,若真中了圈套,那他的仕途和清誉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他好不容易才当上六品通判,怎能再像从前那般轻信于人,疏忽大意。
不过,他明明和梨落姑娘是初次见面,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回到家时,卧房窗前的烛火还亮着。
柳文杰心里惴惴不安,如同做贼一般走进卧房。
魏云锦听到掀帘声,放下手中的针线,眸中含笑,“老爷回来了!”
柳文杰心一惊,应声道:“夫人还没睡呢?”
魏云锦上前为柳文杰宽衣,柔声道:“夫君还没回来,我也睡不踏实,便寻些事做。”
“有什么不踏实的?就是去应酬而已,我这不回来了吗?”柳文杰干笑两声,掩下心虚。
魏云锦褪去柳文杰的外袍,挂在衣架上,忽然闻见一股香气,魏云锦将外袍放在鼻尖仔细闻了两下,“夫君这外衫上怎么沾染了这么香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