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瑶瞧魏云锦眸底掩不住的失落,上前挽住魏云锦的胳膊,宽慰道:“娘亲,父亲现在是六品通判不比从前了,官场上的应酬自然少不了的。”
柳雨璃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放入魏云锦的碗中,“是啊,娘亲,还有大姐我们两个陪你呢。这红烧狮子头今晚能吃个够了!”
魏云锦轻拍柳清瑶的手背,温柔一笑,“为娘知道,快坐下,我们母女三人吃。”
母女三人其乐融融地用着晚膳,很是温馨。
与此同时,柳文杰已经乘上轿子,前往潇湘馆赴宴。
穿过一条花街柳巷,耳边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柳文杰不禁一愣,笑声又渐行渐远,直到杳不可闻,轿子才缓缓落下。
念文掀起帘子,“大人到了。”
柳文杰从轿子走出,只见庭院的牌匾上刻着娟秀的“潇湘馆”三个大字。
粉墙黛瓦,青砖雕饰,门前绿柳环绕,素雅明净,颇有几分江南意境。
柳文杰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曾在江南任职三年,江南也算是他的第二个故土,所以对江南是有些情怀的。
丝竹声隐隐从潇湘馆里传来。
柳文杰兴致勃勃,暗叹道:这西北荒凉之地,竟有如此雅致的地方。不愧是张大财主,这选址也是有心了。
柳文杰环顾四周,比起不远处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此处倒显得清幽寂静。
他理了理身上穿的鸦青色缂丝直裰,命念文在外候着,他独自走进了潇湘馆的大门。
张德财早已等候多时,他连忙张罗着柳文杰往里走,“柳大人请。”
穿过蜿蜒的游廊,一路走来,竟没见到几个人,莫非这茶舍生意萧条?
柳文杰掩下心中的疑惑,也不多问。
小厮带领两人走进雅间。
“把招牌都叫来。”张德财轻车熟路地冲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应了一声,便恭敬退下。
柳文杰也听到了张德财的吩咐,他好奇地问:“不知这潇湘馆中有什么招牌菜?可是江南风味?”
“大人等会就知道了。”张德财脸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柳通判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柳文杰不再多问,他和张德财推让一番后,便各自落座。张德财故意坐在柳文杰的对面,而柳文杰两旁的位置却空了下来。
柳文杰暗自腹诽:难道还有人要来?
不久后,雅间房门被打开,菜肴美酒被身材曼妙的侍女一一端上桌,随即又扭动着腰肢退下。
柳文杰还没来得及细想,张德财冲柳文杰举起酒杯,说起场面话,“大人今日肯赏脸前来,张某实属荣幸。”
柳文杰也举起酒杯,客套道:“张掌柜客气了。”
两人一饮而尽。
张德财不好明说自己的意图,而柳文杰向来头脑简单,自然也不会往深处想。
张德财欲言又止,他生怕说错话再惹恼了柳文杰,再像上次那样翻脸不认人,把自己再数落一通。
这个柳通判的脾气实在太难琢磨了。
想起柳文杰上次拒绝自己的态度,张德财对这次宴请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柳文杰竟会一口答应。
他今日是想打探柳文杰的口风,好从中得知官府是否真的放过自己的儿子?
还有县案首一事,究竟有没有败露?
两人都提防着对方,一直说着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
柳文杰有些后悔来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私下宴请,但这场面太过尴尬了些。
吃也拘谨,说话也谨慎,当真是无趣!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家吃红烧狮子头了。
外边夜色正浓,张德财没话找话,道:“今天天气不错啊,柳大人。”
柳文杰应景地吟了一句诗,“一春能得几晴明?三月景,宜醉不宜醒。”
这句诗张德财算是听明白了,看来柳文杰想喝的一醉方休,不省人事。
张德财又连忙敬酒,“柳大人。”
柳文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德财还是展开了话题,一脸关切地问道:“柳大人近日来公务可还繁忙?”
柳文杰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算不得繁忙,此乃职责所在。”
张德财讪笑几声,欲言又止。
这柳文杰一点都不上路子,自己为何要请他吃饭,那定是有求于他,这点人情世故难道还不明白?
柳文杰察觉出张德财的不自然,不禁问道:“张掌柜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德财提了一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犬子……”
“张原啊,不是已经把他放走了吗?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因为把他放走的事,本官可是吃了上司排头的。”柳文杰还不忘了往自己脸上贴金。
张德财眼睛一亮,“真是多谢柳通判。只是……”
张德财心里还是有疑问,为何柳文杰金子没收下,就把儿子给放走了?事出蹊跷,他不得不防。
柳文杰瞧张德财半信半疑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张掌柜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你那日用百两黄金,在知州府门前公然行贿,太过引人耳目。本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你儿子张原是因诗会口出狂言,才被关受罚的,经我审问后,才知道是误会一场。张掌柜尽管放心。”
陶恒曾叮嘱过,若张德财来寻自己打听张原的事,就按这个说辞回答。但前提是必须等张德财主动提起,不然会引起怀疑。
张德财疑虑消散,放下心来,赔笑道:“怪我思虑不周,请大人见谅。”
柳文杰故作姿态,沉声道:“念你是爱子心切,一时乱了阵脚,做了头脑发热的糊涂事也能理解。以后莫要再犯糊涂,贿赂官员,一经发现可是大罪。”
柳文杰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心里还是有点念想的。正所谓无奸不商,无官不贪,张德财是商贾,自己是小官,百两黄金风险太大,但捞点小恩小惠也是常理之中。
就算被人查到,也不会深究。
“柳大人可真是绝世清官啊!”
张德财还是头一次见像柳文杰这样不爱财的人,难道这就是读书人所谓的风骨,把黄金白银视为粪土?
原来天下当真有这样的蠢人。
他倒不信这个邪,不爱金钱,难道还不爱娇滴滴的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