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一行人马来到莲花寺后的夏桥山。
落木萧萧,树影斑驳。
周围居住的村民们听说这里出了人命,也都纷纷跑来看热闹。
一衙役在前鸣锣开道,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孙捕头率领众衙役将案发现场的树林给封锁起来。
“大人,女尸就在那林中。”孙捕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中。
“本官去看看。”柳文杰身着绿色官服从轿子上下来,扶正官帽,威风凛凛地往林中走去。
他上任半年了,姑臧县还是第一次发生命案,这次他不得不亲自前来,以表示衙门对此案的重视。
不过,他还是头次到命案的案发现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只祈求死者的死相不要太难看,他怕做噩梦……
村民们还是头次见到这位上任半年的知县大老爷,柳县令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瞧这气派,应该是见过世面的,定会有大作为,村民们远远望着,低声议论起来。
陶恒翻身下马,和赵仵作一同往树林中走去。
柳文杰已经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女尸附近,陶恒还略显诧异,没想到柳文杰的胆子还挺大,自己倒是小瞧他了。
不曾想,当陶恒刚踏上林间小道,就瞧见柳文杰脸色煞白,捂着鼻子,大步跑到一旁的灌木丛中,竟呕吐起来。
一旁的孙捕头和衙役们愣了愣神,没敢笑出声。
周围的村民却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嘲笑声,陶恒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没小瞧他。
柳文杰吐了半天,将中午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样子狼狈不堪。
“大人,你没事吧?”陶恒走到柳文杰身边,关切地问。
“没事,本官只是中午吃多了,不消化而已。”柳文杰擦了擦嘴,故作淡定。
“大人在此休息片刻,我先去看看尸体。”陶恒也不拆穿他,径直往女尸方向走去。
树林中,阴森森的冷清。
死者衣衫凌乱,衣不蔽体,瞳孔放大说不出的惊悚,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死前受过巨大的痛苦,凌乱的头发夹杂着鲜血的泥土,显得异常的凄凉。
瞧这模样,真如孙捕头所说,可能是奸杀……
赵仵作已经打开工具箱,动作熟练地开始验尸,“死者年二十五,死者后脑勺有伤,头部受击致死。死者身上尸斑面积极大,而且呈现暗红色。瞳孔浑浊,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日下午申时。”
“昨日申时?”
陶恒警惕地在尸体周围搜索,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竟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可疑的鞋印。
因昨日下了大雨的缘故,泥土潮湿,这鞋印被完整的印在泥土里,瞧这鞋印的大小,应该是男子留下的。
“大人,这里发现了鞋印。”陶恒沿着鞋印继续往前走,又找到了同样的鞋印。
柳文杰绕开女尸来到鞋印旁,蹲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鞋印定是男子留下的。”
“老赵,你过来瞧瞧鞋印。”
陶恒唤来正在验尸的赵仵作,“我瞧这鞋印纹络清晰,倒像是新买的鞋子。”
“陶师爷说的不错。”
赵仵作打量又对比老半天,得出结论,“这男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外八字,通过步子的跨度和鞋印的深浅来看,这男子的个头应该不低。”
陶恒冲孙捕头吩咐道:“孙兄,你派人去村上的鞋店打听打听,看前两天有没有个子高的男子去店里买鞋的。”
“是。”孙捕头应声正准备去,却看到陶恒身后脸色铁青的柳文杰,又止住脚步。
柳文杰一脸的不满,到底谁才是发号施令的知县大人?这个陶恒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陶恒只觉得身后一股冷风,他顺着孙捕头的目光看去。
瞧柳文杰正板着一张脸,陶恒忽然明白过来,连忙拱手笑道:“还请大人批准。”
该给柳大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去吧。”柳文杰沉声道。
“是。”孙捕头立马拔腿就走,他心里却偷着乐。
柳大人一开始不是挺器重陶恒的吗?现下怎么也恼他了?这陶恒不过是仗着肚子里有几滴墨水而已,还想骑到县令头上发号施令?
照今天的形势下去,估计柳大人也忍不了陶恒几天了,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这女尸的家属可找到了吗?”陶恒又问一旁的衙役。
“没有。”衙役摇头。
陶恒皱眉,接着问:“今日衙门可收到人口失踪或寻人的案子?”
“没有。”衙役再次摇头。
陶恒有些诧异,这死者都失踪一天了,这家属倒挺能沉得住气。
“那是谁报案发现女尸的?”
衙役指了指在林间小道上站着的一位老大爷,“是上山砍柴的樵夫,就在那里候着呢!”
柳文杰在一旁接不上话,拂了拂袖子,继续沿着鞋印往树林深处走去。
陶恒朝着老大爷走了过去,只见他白发苍苍,瘦骨嶙峋,古铜色的脸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老汉。
“您老贵庚啊?”
老大爷伸着耳朵仔细听着,却说:“俺好喝萝卜羹!”
“嗯?我问你多大了?”陶恒声音提高了些。
“萝卜大?萝卜大好啊!”老大爷眉开眼笑,胡须随风而动。
陶恒附在老大爷耳边问:“你听不见?”
“放点盐?!盐太贵了,俺买不起!”老大爷眉毛都皱在了一起,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在空中摆着。
陶恒瞅着老大爷,一脸苦笑道:“耳朵不好使?”
“好吃!好吃得很!把那大萝卜切丝,花生米拍碎,加点面糊,熬上半个时辰,再放一把芫荽和葱花,咋会不好吃?!”老大爷说得吐沫横飞,连连咽口水。
“合着你还教我做了一道菜?!”陶恒眉毛挑得老高,哭笑不得。
看着陶师爷和老大爷鸡同鸭讲说了半天,周围的衙役们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但介于是案发现场,他们只好忍着。
瞧陶恒一脸的不悦,老大爷作揖赔笑道:“官爷,俺耳朵不太好使。俺是不是说错啥话了?”
“没有,说得好!”陶恒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尸看向老大爷,然后比划着手势。
老大爷看得天花乱坠,似懂非懂地说:“你是想问俺怎么发现那女子的?”
“是,您可算是看懂了。”陶恒擦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