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夏夜,爬满青藤的花窗下,柳雨璃点燃烛火,忽而一声鸟啼,划破寂静的长空,飘然入耳。
柳雨璃静坐在花窗下的案几前,打开食盒,里边静静躺着那个满是霉斑的白面馒头。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合上食盒,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但愿他能安好。
很快到了夜半子时,柳雨璃忍不住打起哈欠。
只听院内传来柳洛尘的脚步声,柳雨璃立马精神起来。
柳雨璃疾步走出来,和柳洛尘一同走进西厢房中。
瞧柳洛尘身上没有酒气,柳雨璃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哥,事情进展的如何?”
柳洛尘接过柳雨璃递过来的茶盏,猛喝了一杯,说道:“妹妹,果然不出你所料。这范书确实没安好心,今夜我们三人饮酒作诗。到了晚上,酒过三巡,范书让陶恒以西凉王凯旋而归为题,赋诗一首。结果陶恒诗兴大发,口若悬河,随即吟了一首什么天子怒,将军雄之类的。”
“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柳雨璃淡淡地说道。
“对,就是这首诗。”柳洛尘惊讶不已,又故作镇定,接着说:“这首诗吟出来后,范书连连拍手叫好!并拿出纸笔,让陶恒将这首诗写下来,陶恒本不想写的,但经不住范书软磨硬泡,便写了下来。”
“写下来的诗呢?”柳雨璃皱起眉。
柳洛尘从怀里拿出写下来的诗句,递给柳雨璃,“我给拿回来了。”
柳雨璃接过诗句,看了片刻,便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接着说。”
“后来,这个范书把陶恒给灌醉了,趁陶恒昏睡过去之时。范书非要喝另外一家酒铺的女儿红,故意把我支开,我只好前去。我其实并未走远,我在暗中看到范书拿起笔墨,在纸上临摹了一番这首诗,随即大笔一挥,往云兮楼的题词壁上舞去,打算模仿陶恒的字迹,将这首诗写在云兮楼大厅的题词壁上。”
柳雨璃虽然之前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前世都以为是陶恒酒醉之后,酒壮怂人胆写下的这首诗。
没想到竟是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要借陶恒的诗,将千凌昱功高盖主的声势给造大,目的怕是不单单想制造舆论,也是想借这件事除掉陶恒。
前世陶恒因这首诗名声大噪,风头刚刚过去几天,便被丞相许姜上奏说是反诗,皇上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便下令抄了陶恒的家。
丞相许姜可是太子党的第一谋臣,这中间只怕郑涛江和曹良也脱不了干系,看来这范书确实是有心之人派来接近陶恒的。
为了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竟然颠倒是非,要置陶恒甚至整个陶家于死地。
柳雨璃暗自握紧拳头,声音变冷,“然后呢?”
“当时云兮楼都已打烊了,我瞧四周没人,不等范书在题词壁上题字,便用木棍把他给打晕过去,又把陶恒写得这首诗拿了回来,范书临摹的那几张纸被我给撕成碎末。”柳洛尘连忙回道,心里却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妥当。
柳雨璃眉头舒展,“嗯,做得不错。陶恒呢?”
“我本想把陶恒叫醒的,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陶恒和范书都在云兮楼里昏睡着呢。”柳洛尘暗自松了一口气,答道。
柳雨璃双眸微眯,“明日我要去亲自会会这个陶恒。”
“好。陶恒今晚说,明日中午会去云兮楼打酒喝,我们明天中午之前去云兮楼,指不定能遇上他。”柳洛尘点点头。
虽说妹妹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如同一个深谙世事的成年人。
次日晌午。
柳家的马车行驶到云兮楼附近的巷子里,便停了下来。
从车中先下来一位十二岁的少年,该少年气质出尘,面若潘安,眼神清澈,他便是柳洛尘。
车上又紧跟着下来一位十岁女童,该女童清秀俊丽,娇憨可爱,眼神灵动,她便是柳雨璃。
两人走进云兮楼,柳雨璃和柳洛尘找了个偏僻无人的空位坐下。
云兮楼内巧夺天工的雕饰,精美绝伦的壁画,桌椅板凳用的都是上好的水曲柳。
周围迎来送往的都是名人雅士,身着锦衣华服,神态自若,谈笑风生。
柳洛尘和柳雨璃的衣着随意,再加上年龄太小,所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突兀。
“哥哥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们付过茶钱了,谁还能把我们赶出去?”柳雨璃说的时候,瞥了一眼那天赶陶恒出去的店小二。
柳洛尘点点头,“那倒也是。”
门口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怎么又是你?走走走,快出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我们云兮楼就没有赊账的规矩!你再不走,我还叫人把你打出去,你信不信?!”
陶恒被店小二推搡半天,硬是纹丝不动,陶恒放声大笑道:“狗眼看人低,大爷我今天有钱!”
“今天那钱袋子书生没跟你一起来,我哪儿知道你到底有钱没钱?有钱也不接待你,赶紧走!”店小二满脸地不耐烦。
每次都是看在那个折扇书生的面子上,才让他进来的。今天他孜身一人,说啥都不能再让他进来。万一又没钱付酒钱,总不能再揍他一顿吧?
柳洛尘瞧见陶恒的身影,连忙走到店小二面前,微笑一礼,“小哥,这位先生今日的酒,我请了。”
“你?”店小二一脸惊奇,上下打量着柳洛尘,虽然他衣着普通,但这身上的气质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啊!
“对,是我,我今日要请这位先生喝酒,酒钱都算我头上,劳烦你不要再为难于他。”柳洛尘气定神闲,冲陶恒拱手一礼,示意他过来同坐。
陶恒拱手回礼,“多谢柳二公子。”
“南城先生客气了。”柳洛尘微微一笑,请陶恒入座。
瞧着陶恒又大摇大摆地进了云兮楼,还在柳洛尘那桌落了座,店小二愣在原地,不禁拍了拍脑门。
这是什么世道,竟还天天有人请这酒鬼书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