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四点半,华裔刚挨个房间来敲门,通知所有人员四点四十五分在电梯口集合下楼赴宴,起来洗把脸,两件唐装里挑了深一点的靛蓝色以示尊重,配上练功裤和老北京布鞋,把潘棋王送的玉蝉掏出来挂到外面。手拿一把折扇,汪羽出门集合。
出来正巧遇到马晓春和邵振中这对组合,两人看见汪羽扮相都愣了一下,对比二人,马小春的夹克皱巴巴的一股潦草风,邵振中倒是衬衫加圆领毛衣的商务搭配,不过毛衣起球不说,衬衫领口都带有明显毛边了,这年头国人本就不太注重自身形象,更别提是万事不操心,管吃管住的专业运动员,衣服皱巴巴,平时顶个鸡窝头半个月乃至一个月不洗都是常事,不过还好今天大家都还算受华裔刚叮嘱,昨天全体提前收拾了个人卫生。
两步路拐到电梯门口和大部队汇合,众人看见汪羽的唐装打扮都有点愣神,老聂一把把汪羽抓过来放在他面前,笑称汪羽随时给大家放卫星。虽然集体着装还要几年后才会来临,不过这次访日后,国家集训队内算是掀起了重要场所改穿唐装的风潮。
通过电梯下到一楼,日方工作人员前面引路,一行人去往宴会厅,不过当在宴会厅门口看到个瘦巴巴老人在站门口张望时,大家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藤泽先生。”
“秀行先生。”
“老师。”
国家队几个年轻人连忙围着老人,左右都有人拉着他手,其他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面前如一群小学生围着老师。
关于藤泽秀行的传奇生涯,如果要单独讲述,只怕单开两章都不够,这里只简单讲述他一些事迹,来证明他的伟大。
作为一名日本棋手,藤泽秀行一生都在为围棋的国际化而奋斗,被称为推动中国围棋巨大发展的国际主义大师。藤泽秀行一生三度患癌,从1981年起,他一边与癌症抗争,一边将日本最有天赋的年轻棋手组织起来每年到中国,与中国围棋界进行悉心交流,所有费用都由他自己一力承担,直到他离世“秀行军团”累计访华14次,聂伟平尊称他为老师,孔香明,马小春,刘晓光都受到过他棋盘上和生活中的指导照顾。所有中国棋手去到日本都会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与其对中国围棋卓越的贡献来比,其鲜明的个性和华丽的棋风更为中日棋迷津津乐道,秀行先生崇拜李白,喜爱书法,年轻时好色,狂饮,豪赌,一生行事但凭心中豪情率意而为。华丽的秀行、醉酒名人、前五十手天下第一、爱尝鲜的秀行、赌徒秀行、一年只赢4盘棋的男人,从这些绰号可以想象他的风采,终其一生他不仅活出了自己的色彩,同时也对中日围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汪羽看到藤泽秀行也是一阵激动,不过还是乖巧的站到了一边,要说日本棋手里面他最佩服的就是秀行先生了。从棋风和对中国围棋的贡献都是汪羽崇拜的原因。另外说到酒色财气一辈子还能青史留名,这怕是大多数男人的终极梦想。
汪羽一身打扮本就是今天我方最出尘的,藤泽秀行一番寒暄后注意力自然转到他身上来了,笑眯眯拉过他手。张口就是:“你的汪桑是吧?”
“汪桑,我还喵桑呢。”汪羽瞬间感觉怪怪的,不过也不敢顶嘴,开口介绍自己:“秀行先生好,我叫汪羽,这次来参加对抗赛非常高兴,希望您多多指教。”
“不简单啊,现在中国的年轻人都进步到这个地步了吗,我在他这个年纪还在拿着木头武士刀追着别人砍呢。”藤泽秀行说完由旁边的翻译转述了一遍,简单口语藤泽秀行没问题,长一点的他还是习惯日语描述。
华裔刚拍拍汪羽肩膀,笑着跟藤泽秀行解释:“这次是带他来学习的。”
不料藤泽秀行盯着汪羽看了几秒,中国话脱口而出:“学习?又想骗我老头,我不信。”说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也拍了拍汪羽肩膀,招呼大家进去就坐。
大家配合的爆发出一阵笑声,跟在藤泽秀行身后,进到了宴会厅。这次欢迎宴是八人一桌,对抗赛成员很自然的坐到了一起,五点一到,主办方读卖新闻的人上台简单的说了两句,欢迎晚宴正式开始。
本次对抗赛日方出场的超一流棋手是王座加藤正夫,本因坊武宫正树两位,其他还有小林觉,工藤纪夫相对知名,剩下的在汪羽看来都是些日本不怎么出名的棋手,比如他在东京分到的对手园田隆泰七段,汪羽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向旁边的曹达元一打听,才知道是木谷实的关门内弟子,属于是日本六超的同门小师弟。
其实彼时的日本围棋已经进入暮年,当所谓的六超渐渐老去后,世界棋坛将迎来韩国全面制霸,只不过当下的中国和日本对此毫无察觉,日方还总习惯把自己摆在上手一方的位置。武断的认为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只是意外。过来敬酒的人员不经意间会流露出种桀骜感,还有几个不知道干嘛的拿汪羽调侃,鼓励他机会难得,认真下棋多多学习,那种口吻搞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日本人天性好酒,加上我国也是习惯于酒桌文化,在酒桌上谈事是我方特色之一,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敬酒,连汪羽都推诿不过被藤泽秀行强行灌了一小杯清酒。不过这二钱杯子的清酒汪羽可没白喝,喝完他拉着藤泽秀行去到门口的签名桌,把毛笔强塞老头手上,打开扇子讨了个“大道无门”的题字。
喝到一半,武宫正树上台拿起了话筒,先是欢迎了来参赛的大家,并特别强调今年对抗赛和聂伟平即将要下的番棋自己不想输。只要赢了聂伟平这次番棋就够本了。旁边的日方翻译追问。擂台赛武宫作为副将,也有可能和聂伟平交手的可能,武宫豪迈的表示只要擂台赛前面的人员够努力,自己自然就不会碰到聂伟平了,一番话逗得日方全场人员哈哈大笑。
接下来武宫正树邀请聂伟平上台,合唱了一首《北国之春》,两人就着台上的小屏幕,一中一日两种语言居然煞是合拍,晚宴所有人也跟着打拍子,瞬间气氛燃了起来。
不过华裔刚的表演更是出彩,上台致辞感谢完毕后,音乐响起,一开口,日语版的《草帽歌》字正腔圆,副歌部分转成中文也是声情并茂,引得隔壁桌喝多的日本人怪叫连连,汪羽也把手心拍得通红。
接着下一位出场选手汪羽没见过,曹达元探过头跟汪羽提示,这就是你后天的对手园田隆泰,园田隆泰出场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翻译听了之后明显愣住了,调整了下的说到感谢中方指派汪羽出场,后天他一定尽力指导汪羽成长。不过汪羽看懂日语的华裔刚和曹达元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场上气氛也有点怪异,大体知道对手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其实园田隆泰心中是有气的,自己一个堂堂专业高段,木谷实关门内弟子,居然要和个业余段位的小孩子下番棋,说出来真是丢脸,不过鉴于自己这两年成绩一般,而且是日本棋院指派任务,这口气也只能暂时忍住,今天喝了点酒实在憋不住了,上台开口说感谢中国派汪羽出场,这样自己就可以早早下完回家了。另外这次一定要让汪羽认识到世界围棋的中心是在日本,业余和专业之间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上台的人都要表演节目,园田隆泰借着酒劲说出了心中的话,再拿过话筒一番鬼哭狼嚎的演唱,借此发泄被看轻的愤怒和不满,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生气,汪羽火更大,我忍天忍地还能忍你个小日本儿跟我发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