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棋王说完,汪羽浑身一震,转过身子看着他,其实两天下来,汪羽自己的心思也淡了,本打算今天过后就不来叨扰的,没成想潘棋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有意思......
没马上答应,汪羽踌躇过后开口问道:“您看出什么来了,这么好看我?”
潘棋王偏着脑袋想了想:“您别见怪,我这买卖,别甭说您一小毛孩子,什么当官的,做生意,文化人,外国人,我见得多了去了。但您给我的感觉就不一般,这两天下来您讲的故事,说的道理,个顶个的强。我砸吧砸吧味儿,总觉得跟您聊两天胜过我这几年买卖学到的东西,所以我必须看好您,错不了。”
听闻此言,汪羽再端着就真孙子了,也不推辞,直接快步上前,坐了下来,手一抬:“来。”
潘棋王笑嘻嘻打开棋盒,嘴上也不闲着:“嘴我是服了,看看棋能让我服不......”
两小时后,被杀得汗流浃背的潘家园棋王主动投降,两手一举:“服。”
一位业余1段左右的棋手,跟一个专业高段下棋会是什么结果?能活几块棋?至少潘棋王这盘走完,整盘就活了三块棋,一个布局上来的小目,其他两块是很局促的拆二,另外包括上来走的星位,都被汪羽点完三3爬一手后强行把二子头断掉,左右全杀。
接过潘棋王用旧报纸层层包裹好的笔洗,汪羽感慨万千,这情分可大了,而且现在就算说不要都得罪人,拍拍潘棋王的手,也不说什么,掏出两百块递了上去。而被打服的潘棋王,连这两百都不接,连声说到汪羽即将去日本可能需要用钱。无奈,汪羽只好掏了二十块,买了十把仿古单面留白的折扇。打算这次带到日本混大师签名。不过这份信任,汪羽记下了,将来的回报可不单单是几千万把块钱的事。
最后回集训队的路是走着回去的,尽管三公里多的路程不算近,带一大宝贝的的汪羽也不敢坐公交车,生怕瞌了碰了。
几天后,4月20号。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迎来了第三局,由芮艿伟在上海的卢湾体育馆对战日本的今村俊也,由于参加全国团体赛的大部队还在归途当中,研究室还是只有五个人在摆棋。
第二届的比赛汪羽就没什么深刻记忆了,只记得是日方小林觉上来一口气串烧了中方五员大将,后来聂伟平临危受命五连胜终结了擂台赛,也正因为这次老聂的五连胜,彻底成就了他封圣之路。
前面几十手日方的今村俊也把棋走得很厚,局面很是无趣。因是早上十点左右开始研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研究室。众人也因这春日暖阳和波澜不惊的棋显得无精打采,姜铸九无聊得把手中棋子夹得啪啪作响,连平时最有活力的刘晓光都打了个哈欠:“这今村,棋也太稳了。”
不过汪羽这时感觉找到点意思,眼前这无聊二人组,不正是被小林觉串烧的其中两位吗?如果说他们的战绩有所改观,一人能赢那么一二盘甚至三五盘。不就没老聂什么事了吗?阻止老聂封圣,自己是不行了,这二位倒是能出把力。
姜铸九和刘晓光两人的棋是国家队公认的大力士风格,不过严格来说两人棋风也略有不同,姜铸九人称“拼命三郎”,下棋就像两人打架,你一刀砍过来,我不躲闪也不招架,硬吃一下再回砍你一刀,大家刀刀见血,突出一个“狠”字。而刘晓光绰号“重锤”,一锤子砸下来,功力不到的人无法招架。特点就是一个“猛”。
这个年代,我国的大多数棋手对日本棋手有种发自内心的的敬畏,好比第一届的小林光一六连胜,第二届小林觉五连胜,这十几盘里很多都是均势情况,我国棋手自我悲观,自己技术变型把棋走崩了,更别提还有赢棋认输的情况。下棋时不自觉把自己摆在下手位置。这些都是以前很多因素造成对日本棋手惧怕形成的,这种情况和几年后的韩国围棋崛起手,大家一致认为韩国棋手不行。只是昙花一现,直到国际赛场连续多年被吊打才反转观念,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到这里,汪羽看着几人提问:“大家觉得,日本棋手,和我们比,最大的不同在哪儿?”
徐东华张口就来:“我觉得他们在对棋方面的感悟和境界比我们强一些。”
听到这话汪羽笑了:“你这就是惧怕心理作祟,什么是境界?是指全盘的把控吗?至少在我看来,围棋的本质是计算力,围棋是个比拼效率的游戏,抛开胜负谈境界都是耍流氓,不管你境界怎么高,只要计算力到了,什么境界在我面前都是虚幻的肥皂泡,一捅就破。”
徐东华不服气:“光扯计算力有什么用,那你来解释解释棋手的风格,日本六大超一流每个人风格都不一样,还有我们集训队每人的风格也不一样。”
汪羽淡淡一笑:“说得好,风格这种东西相对于境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但风格最终也要为胜利的走向服务,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只不过是他计算的习惯倾向于这种风格,在自己熟悉的局面通过计算把棋局导向胜利。”
徐东华还待争论,被汪羽打断:“我打个比喻,拿大家最熟悉的六超来说,武宫正树的宇宙流够华丽,大气磅礴对吧,那么宇宙流的基础或者说地基是什么呢?基础就在于他通过深度计算后那可怕的捕杀能力,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下的棋是服务于他大模样内部的深度计算。”
一席话听得观战室众人耳目一新,刘晓光说道:“有道理,我个人就习惯于那种直线攻杀计算,但限于棋盘的深度和广度经常杀崩。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武宫是通过把棋盘缩小后再计算获利,这样确实也变简单了,但他那种布局我可不擅长,好比你这种花几十手给别人挖坑的棋我也不擅长一样。”
姜铸九也赞同:“其实通过上届比赛来说,我觉得日本棋手没想象中那么强,只要我们认真对待,谁来都可以拼一拼。”
打铁趁热,汪羽手指眼前这盘对局:“比如这盘的今村俊也,下得就是很无趣的围棋,先把自己全盘走厚,等待我们自己犯错一头撞上去,这种围棋早该淘汰了。那么你们看,后面日方的名单有多少人是下这种围棋的?小林觉、片冈聪是不是也这样下棋的?包括他主帅大竹英雄,也是以棋风厚势,棋型漂亮着称,美学大竹?我看大竹比今村强的也就是争胜负意识了。”一席话说完,种子算是给在座各位种下了,至于回头他们上阵再遇到小林觉能拿出什么表现,就不是汪羽可以把控的了。
其实汪羽也很无奈,为了给二人打气,消除内心的恐日。他只能把日方棋手贬的一钱不值,大竹的棋还是很硬的,1992年赢得富士通杯,50岁高龄的世界冠军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