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妈看到浩浩为了她流泪，心里百感交集，既安慰又难过。
    浩浩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这个大孙子没白疼，知道看到奶奶坐轮椅了，心疼奶奶而落泪；难过的是自己好好的儿子，那么年纪轻轻就已经走了几年了，这要是人还在，一家人有儿有女，多幸福！
    场面有点尴尬。
    小云说：“大妈，人上了岁数，不要太伤感，情绪不稳定，对身体不好。要学着看淡一切，我看你们这儿挺大的，来了几次也没绕过，你带我们参观参观吧！”
    马大妈答应着，浩浩在后面推着奶奶，其他人跟在轮椅旁边往前走。
    养老院环境不错，大门正对着一幢三层的小楼，天蓝色主体，白色镶边，很是醒目。下楼南面正对大门口是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中间是一个圆形大花坛，里面种着各色的花，有芍药、牡丹、黄橙两色的百合，花坛里一根杂草都没有，可见，经营者也是很用心的。
    花坛边上有一棵高大的合欢树，直径怎么都得有一尺，七八米高，树冠巨大，遮住了整个花坛，没有经过人工修饰，却显得那么规整，它的叶子像极了含羞草，绿绿的，一对一对，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的，估计再有个把月也该开花了吧？
    小云脑子里出现了合欢开花的情景，一把把粉红色的小伞矗立在枝头，与绿色叶子交相辉映，多美呀！
    估计这样的树木，也能勾起这些孤寂的老人们无限的回忆和遐思吧！
    路过一个橱窗，里面贴满了老人们的照片，贝贝指着一张说：“奶奶，奶奶……”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是马大妈，应该是到这里以后照的，收拾的很利索，表情有些古怪，应该是拘谨吧。
    小云看明白了，这是所有老人的展示牌，张贴着每一位老人的照片和姓名以及年龄。
    小丽有些惊讶，“看着养老院不大，这里面住的人不少呢！”
    听了这话，小云大致的数了一下，上下五层，横向十五张，都是对齐的，横竖的数量一相乘，很快算出来了，大概得有七十位老人，可是中间有好多照片都没有了，小云不经大脑地问：“这些照片是还没来得及往上放吗？”
    “唉！”马大妈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叹了口气，此时脸上浮现出沧桑，她无可奈何地说，“那些照片都是被取掉的。”
    “为什么被取掉了呢？”贝贝不解地问。
    小云和小丽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马大妈看看天真的小孙女，不无伤感地说：“人没了，还留着照片干嘛？”
    在贝贝的世界里，她懂得生和死的意思，但是“没了”，她听不懂，还想继续问，浩浩拉过她，说：“没了就是不在了。”并轻声告诫说，“别再问了！”
    马大妈右手绕过左肩，拍拍扶着轮椅的浩浩的手，说：“大孙子，没事，到这儿来住着的不都是等着这一天的吗？奶奶不忌讳。贝贝呀，那些被取掉照片的爷爷奶奶都去另一个世界了，不会再回来了！”
    “就是死了吗？”贝贝恍然大悟。
    “对，就是死了！”马大妈平静地回答，并且夸奖贝贝懂得多。
    小云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说：“人哪有不死的呀，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嘛！只是早晚的事。”
    他们绕过小广场，没有上楼，而是顺着楼前用红色和绿色方砖错落铺就的甬路向西边走去，去参观食堂。
    食堂环境很优雅，装修的很温馨，玻璃和桌子擦得很干净，和想象中油腻腻的感觉一点都不搭界。这里不同于学生和工人食堂，倒有几分咖啡厅的意味。
    几个师傅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忙碌着，见到他们都客气儿点点头或轻声打个招呼。
    从食堂出来，小丽突然觉得养老院里的人有些少，就问道：“老人们这个时间都不愿意出来吗？”
    马大妈回答，“楼里一层有棋牌室，图书室，乒乓球室，搞几个房间呢，有些喜欢下棋、打牌、运动的平时都在那儿，不过在这儿住的大多数是我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平时老太太们都愿意在院子里乘凉。”
    这时，她们已经顺着甬路往回走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地面、楼房、合欢树、大花坛，好美！
    马大妈看到树下只有两个老太太坐着，就说：“平时午饭前和下午两三点，花坛边上坐满了人，说话唠嗑也挺热闹的！”
    “那今天这是……”正说着，一辆车从小楼东面的甬路上朝着大门口开了过去。
    马大妈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有些老人被儿女接出去了！”
    小云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劳动节放假期间啊，有儿有女的可不是被接出去过节了嘛！
    这时，园长端着一盘西瓜，从食堂出来，老远就招呼他们过去吃瓜，两个孩子欢呼着推着奶奶过去。
    小云有意放慢了脚步，拉扯了小丽一下，小丽意识到小云有话对她说，也放慢了脚步。
    “姐！”看着小云欲言又止的样子，小丽说：“有话就直接说！”
    “咱们能不能把马大妈接回去住几天？”
    “这个……”小丽一下子被问住了，沉思一会儿，她有些犯愁，“接回去让她住哪儿，谁照顾她？”
    “她不是失去了自理能力，好不好，她能走路只是脚疼，自己能吃饭，能上厕所，不用咱们管什么，也就是吃饭的时候多拿个饭碗的事儿，这大岁数了，能吃多少？
    你看孩子们和奶奶在一起多亲呀！”
    小丽怎么也忽略不了马大妈是她前夫的妈妈，她现在是和王怀勇一起过日子的，把她接回去，怎么跟王怀勇和现在的婆婆王芳芳说？
    “是你心里还过不了那道坎，还是……？”
    看了小云一眼，确定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小丽才没和她急，“你想哪去了？我要是心里还过不了那道坎儿，还记恨她，这些年我也不会过年、过节都带孩子们来看她了。浩浩小时候都是她一手带着的，对我也挺好，现在他老了，孩子们还没长大，我总不能不管她吧！我……唉！”
    “可是老人，尤其是她这种失去老伴儿和孩子的老人，除了物质上的关心以外，更需要精神上的抚慰，你应该懂的！”
    “我当然懂！”小丽现在在镇里，专门负责老年活动中心的工作，她能不懂老人？
    “那就行了，小勇那儿我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