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疯了疯了……
“苏贵渊,你疯了不成?”
早在苏贵渊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刹那。
在场所有人,全都瞠目结舌!
崔劲更是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却似乎被什么卡住一样,半天只是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喊出来的,还全是“疯了”之类的话语。
只因为……
在如今当朝,如果说圣上是天,那丞相就是天空飘着的最大的云!
丞相高兴时,降下来的雨水,可让他们承接恩露,就此人生彻底转变,一步登天。
但得罪了丞相,那云层之间的雷霆闪电,也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好!好哇!”
“苏贵渊,这可是你说的,在场这么多人都听着。”
不知何时,崔劲终于反应过来,指着苏贵渊就大声道:
“大家可都听清楚了……是你不给那工部的数百张匠户饭吃!”
“是你让咱们这么多人,都准备好了,却在这儿干耗着!”
“是你这个八品提举,胆大包天,敢拦着丞相的命令。若是万一,各地的卫所因为这随后闹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圣上追究下来,砍得就是你的头!”
“你不怕死,我们怕死!”
崔劲一边说着,一边后退,最后更是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我现在就去告诉丞相,让你这个胆大包天之辈……伏诛!”
眼看着崔劲离开。
苏贵渊却只是坐在正堂中心。
此时他仿佛也下定了决心,不论四周说出什么话语,他只是眼神漠然看着四周的一切。
但其心中,却是汹涌澎湃,难以自已。
只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个时间点,胡相虽然称不上一手遮天,但却足以决定太多人的生死去留。
自己今日得罪丞相,往后还有好结果吗?
他面色复杂,看着桌上的大印,自己刚才因为气愤之下,喊出来的气愤之语……
会不会,再一次让他们陷入险境?
若说陷入空印案,是无奈被牵连,那现在呢……得罪丞相?
苏贵渊闭上眼睛,官场之路就这么难走?
……
崔劲说来就来,第一时间就来到中书省找到张舍人。
“张舍人,你听听,那苏贵渊不过刚是死里逃生,才在咱们这中书省有一席之地,当了一个八品官,转头就不认丞相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张观策冷声问道:“让丞相来盖?”
“对啊,那还有假,好多人可都听见了。”崔劲连忙道:“他太猖狂了”
“他还说,朝廷规定一年印发两次宝钞,这次的五百万贯太大,必须要所有流程走完,他才能印?”
“张舍人您看看,这人是不是个死脑筋?这两年光是圣上亲自下的令,一年早就超过一千万贯了,去年更是超过两倍……”
崔劲还要说下去,却见张观策已经冷冷的看着他!
“住嘴!”
“圣上的心意,岂是你能猜测的?”
“是卑职的错。”崔劲连忙低头,随即又嘟囔道:“可是,以前圣上让咱们印发,也没通知过朝廷六部。哪来的手续齐全?圣上将提举司放在中书省不就是干这個方便,否则光靠这两年的税收哪能支撑下去……”
啪!
忽然,张观策猛地一巴掌挥出!
其冷冷的盯着崔劲,看着后者一阵发毛。
“说完了吗?”
崔劲连忙跪在地上,惊恐道:“卑职该死!”
“哼!”
张观策冷哼一声,这才道:“之前不是说他呆板迂腐,老实可欺吗?怎么现在就能坚持?”
“八成是死里逃生,又摊上一个怕事……”崔劲小声道。
“看来还是他呆板过头,惊慌过头了。”张观策暗自思量,旋即看向崔劲,“他难道就不知道,乖乖听话才能入丞相的法眼?”
“印发五百万贯的宝钞,他难道以为,这么大的数量,是丞相私自要印发,避过圣上吗?这个蠢货!”
一边说着,张观策也陷入沉思。
而崔劲见此,也连忙上前道:“您看,要不要立马告诉丞相……”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张观策想到丞相的手段,还有给他说过的话。
丞相做事,向来稳重,他曾言诸葛都有百密一疏,所以万事哪怕有九成的成功率,也要考虑那万一失败的后手!
当日城墙根下的一幕……
当朝百官都看在眼里。
苏贵渊此人,能从空印案的死局中,作为唯一存活,且还高升直入中书省,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入了圣上的法眼。
进了中书省,便肯定能得到胡相的重用。
所以近几日官场上,这位小小九品的事迹,俨然成为了一个传奇。
当然,还有圣上亲口所言的那个麒麟子!
然而。
张观策却从胡相那里知道,苏贵渊,从来都不入胡相之眼。
胡相真正感兴趣的……
就是都是那个在城墙根下,和当朝太孙谈了一下午的麒麟子!
此次之所以让他印发五百万贯。
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可惜,不识抬举的东西!
不过……
今天这个章,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盖,甚至是不得不盖!
一边想着,张观策握紧手掌,冷冷一笑。
“你起来……”他看向下方。
崔劲连忙起身,不明所以。
“去传个消息?”
“啊?”崔劲一愣,旋即连忙低头道:“张舍人说笑了,卑职什么人,哪来敢去见胡相……”
“蠢货!”张观策暗骂一声,“我是让伱去杨柳巷,找那五品博士郭翰文!”
“告诉他,国子学,是什么人都能入的吗?”
崔劲赶忙点头,他似乎不清楚状况,“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看着张观策越发冰冷的目光,他赶忙退去。
“哼!”
等到他离开,张观策这才如往常一样,穿过前堂的廊道,进入中堂,又走了好一段距离,这才敲门。
“进来!”
张观策推门而入,果然,胡相又在训猴。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拿着桃子,而是拿着藤条,抽的那猕猴吱吱乱叫。
“事情办好了?”
“没有。”张观策如实说道:“不过,还有后手!”
“哼!这种猴头性子顽劣,不识时务,这世上,只有愚蠢不可救药!”
胡惟庸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面前的猴子身上。
“那就用你那后手再看看……”
“若还是不可救药,趁早埋了,此愚蠢猕猴,不值得本相浪费时间!”
“是!”
……
宝钞提举司闹了那么大的事情。
整个衙门都陷入了僵持,苏贵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新来的提举司,根本不受这些人待见。
趁着崔劲离开,他自己也拿起大印,径直出了大门。
一路出门,又是一连串的问好声,甚至有些人他根本不认识,对方却能根据外面传言的猜测,来询问他是否是苏贵渊。
等到自己回答之后,便纷纷又说什么时候摆升迁宴?
苏贵渊心头烦闷,哪有什么心思摆宴?
甚至,他现在想起来那五百万的宝钞印发,便不由得心头微寒。
只好不去想它,而是将儿子去国子学的事情,尽快落实。
很快。
就到了五品博士,郭翰文的家里。
自己一路走来,不知多少人看着,郭翰文家里的门房也是早早的通告。
不一会儿。
郭翰文就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贤弟,快快请进,我早就为贤弟准备好了。”
苏贵渊这才心头稍缓,总归是有好消息了。
他随着郭翰文进入家里,一路相谈甚欢。
而郭翰文明显是知道,苏贵渊此次来的目的,不一会儿,也是顺着他的意,拿来了一封信。
“贤弟哪天有时间,就带着他和令郎前去便可。”
苏贵渊连忙起身,致谢准备接过。
“当然,贤弟也别忘记我的事……”
正说着,忽然间。
“老爷……”
一道身影匆匆走来,正是这郭府的官家。
其趴在郭翰文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郭翰文脸色立马一变。
旋即看向苏贵渊,尴尬一笑。
“抱歉,贤弟,我去去就来。”
一边说着,郭翰文很快离去。
苏贵渊刚要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原地,他只好等着。
然而,没一会儿。
就见郭翰文匆匆回返。
苏贵渊一笑,连忙迎上前去,“郭兄……”
然而。
却见郭翰文之前还是温和笑意的脸,现在确实一片苦闷。
“贤弟啊贤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唉!”
一边说着,他直接拿出那封信封。
已经是双手捏着,用力撕开……
一分为半!
苏贵渊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却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
却见郭翰文怒道:“你为什么要得罪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