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诺妍气死了，要走。
    程方去送她。
    “你不准回去了，不然我也不回去了。”
    程方就怕她俩人闹呢。
    程方是会顺着杆子向下爬的。
    他真的开车就跑了，引擎声音轰鸣，汽车尾气一溜烟冒出来。
    王诺妍脑袋上的青丝都一缕缕的飘散。
    留王诺妍一个人愣愣的待在原地风中凌乱。
    不是，你真走了？
    王诺妍红唇微启，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本来要摸出手机，生气的打电话呢，结果握着手机又忍住的，看着那边汽车驶离的背影，一咬嘴唇美腿轻轻踱了一下地，然后生气的扭头就离开上楼去了。
    程方则是在车上，他也没办法，只能顺着一个借口就跑，毕竟吴姐也主动发打电话来了，说她要过节，没办法呀，程方只能把一天时间分成三份来用。
    火急火燎的把王诺妍送回了家，然后就开着车，往飞机场赶，今天顾教授从京城回来，他得去接。
    到机场的时候，顾教授已经拖着箱子在那边等了好一会儿了。
    一身女士西装，踩着高跟鞋，特别的干练，好像也正讲着电话，“我不同意，这个事情没有商量。”
    程方刚下车过去，就听见顾教授的语气并不能说太友善，挺毋庸置疑的，很有气场。
    程方过去之后，顺手就接过了顾教授的行李，然后问道：“顾教授，怎么了这是？”
    成熟的顾教授并没有问程方为什么晚了一会儿，轻轻摁住了程方要帮她拿挂在胳膊上包的手，声音轻轻的，“你帮我拉箱子就够了，这个我自己来吧。”
    程方点点头。
    顾教授才叹了口气，捏着自己挎包肩带的手稍微用力了一点，看向程方摇摇头，接着说道，“没什么事，嗯吴菀卿呢？”
    “吴姐在公司，等会儿去接她，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再回家。”
    顾教授并没有多说什么，挽了下头发，点点头，上了车，就看见程方准备的苹果和花了。
    他当然不可能只给王诺妍一个人送，程方一视同仁。
    顾教授毕竟年龄长了些，低着头，小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被塑料包装包起来的捧花，抬起头眯眼笑笑，“有心了。”
    “应该的。”程方也是客客气气的应了一身。
    两人正常情况肯定还是不及和吴姐的亲昵程度的。
    顾教授虽然是可以接受一点程方的小亲近的了，但让她太过主动，或者撒娇什么的，肯定也还不能够的。
    程方也不急，得慢慢来，要想顾教授主动求贴贴什么的，肯定是有一段距离需要走的，这个也正常。
    顾教授是应了程方说他没事，但一路上开着车，去往吴菀卿公司的路上，顾教授的表情还是有点不对，时不时看着车窗，表情有些木楞，有点发呆的样子。
    程方时不时侧头就看她一眼。
    也没有讨厌的去刨根问底，而是安安静静一路，给了顾教授完全可以思考的空间。
    等到了吴姐公司的地下车库。
    天已经渐渐晚下来了，公司的人大多都已经散了，车库很寂静，声控的灯光会随着汽车行驶过的声音，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车子慢慢停在了吴姐旁边。
    吴菀卿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的，想让顾教授起开，然后这次顾教授还没说话，程方倒是给吴姐使了一个眼色，意味让吴姐坐后边。
    吴菀卿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程方眨巴的眼睛，以及顾教授的脸色，哒哒两声踩着高跟鞋上了后座。
    等到了饭店餐桌上吃饭，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都还有些沉默。
    当然主要沉默的是顾教授，好像有话想说，又没说，自己闷闷的有些。
    然后等顾教授去上厕所了，在饭店包间里的程方才赶紧问了吴姐一声，“顾教授这是怎么了啊，这是.”
    吴菀卿是最熟悉顾教授的人了，看似两人时常闹腾得不可开交，但真遇见事情了，吴菀卿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你说还能怎么，回京城了，还不是她家里的事。”
    程方以前听吴菀卿说过的，顾教授在家里，因为是顾爷爷的老战友带过来的，除了王诺妍他们自己家对顾教授挺好，其他的亲戚什么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恶意。
    吴菀卿少见的说道，“一会儿，我陪顾教授喝酒，你多开导一下她，顾教授说幸福倒是生活一直过的不错，但说不幸，一定也是不幸的。”
    “她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爸爸当兵成了烈士，亲生母亲改嫁了，家里争遗产，想着她落得爸爸不疼妈妈不爱的结果，她爷爷把她带给了老战友，谁会想多一个人分财产呢，更加受人排挤，顾爷爷身体越来越不好，她的处境越来越难.”吴菀卿算是让程方对顾教授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有了个认知。
    等顾教授回到饭桌上的时候，程方之前本来担心他们俩喝醉了指定要掐起来，所以一直不希望她俩喝酒的。
    今天倒是主动提出了，“要不要喝两杯？”
    顾教授没拒绝，也没人灌酒，吴菀卿也都收起了平常面对顾教授时候的锋芒毕露。
    等几杯下肚之后，坐在圆桌前边，一桌的菜，旁边算是此刻她最熟悉也最不用防备的人了，等酒精沉进了肚子了，脑袋热热的，顾教授眼圈才红了，啪嗒啪嗒泪水一滴一滴从眼角冒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顾教授去擦，也擦不干净，只能捂住嘴巴。
    吴菀卿见状，赶忙给程方使了一个眼色，傻愣着干嘛。
    程方也没犹豫，然后伸出纸巾，在顾教授此刻有点红晕的脸蛋上轻轻揉搓了起来，这个时候有的人可能会像个十万个为什么，问怎么了。
    可程方不问，等顾教授哭着宣泄情绪。
    然后顾教授哭完了之后，抬起脑袋红了一圈的眼睛看着程方，唤了一声，“程方.”
    程方赶紧就握住了顾教授的手，此刻也不知道是心冷还是此刻天儿太冷了，手也没太多温度，有点发冷，程方赶紧用两只手捂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嗯了下，看看她，点点头，“好些了吗？”
    顾教授是有她的骄傲的，是有她的软弱的，程方此刻和她的关系，其实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他在顾教授面前肯定还不是毋庸置疑的，你就是我的依靠这样子的。
    她还是想把她强大的一面给程方看，包括给最熟悉她的吴菀卿看，她好像在心底还没有最毋庸置疑的骄傲.
    所以程方一定不会把顾教授当成一个热恋中的小女孩抱着哄。
    她的武装，程方一定得尊重。
    只是握住她的手，只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就好了。
    结果显而易见，这是对顾教授最有用的，也是最需要的。
    可能是程方因为和她早就突破了那层关系，虽然是意外，但在顾教授心底了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对程方态度其实该有很明显的变化了。
    那种在京城的无力感，面对自己所谓亲人的冷漠，此刻好想有一个人可以给她一点积极力量可以捂热她一点.
    于是眼泪再次没有绷住，滑落下来，顾教授她挣脱开了程方的双手，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一把抱住了眼前嗯程方，“程方，程方”
    “我在我在.”
    “我，我又快没有爷爷了.”顾教授终于哭出了声音，脸上也露出了那种极度悲伤的绝望的表情，声音充满了惶恐不安，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程方紧紧搂住她，声音尽量保持那种温暖，双手幅度小小的，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在，有我在了。”
    程方懂得怎么回答。
    顾教授呜咽声音越来越大，吴姐她太知道此刻该怎么办了，默默退出了包间，把整个空间就留给了程方和顾教授两个人。
    包间的木头味很重，抬头的灯光也是昏昏暗暗的。
    程方一直抱着顾教授，等着她从剧烈的情绪反馈到慢慢的只是抽泣，再到最后冷静下来，只是静静抱住程方，好像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此刻传出来的那种安全感。
    程方等她得呼吸完全平复下来之后，主动的就放开了顾教授，然后从包里拿出之前出门就准备好的湿巾，轻轻擦在了顾教授的脸蛋上边，一声不吭。
    但顾教授嘴唇微微颤动，然后有些恍惚的说着，“谢谢，谢谢你.程方。”
    说着就低下了头去。
    “和我说谢谢干嘛。”程方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开心，拉住顾教授的手，看着顾教授，特别认真的说道，“你这个话就说得很让人不开心，我是你男人，你什么都可以给我说，和我商量，你什么想法我都愿意支持了，顾教授，你要记得此刻你已经不是你了，你也是我.”
    从小的经历，顾教授想要的就是支持，想要的其实一直很简单，她想被拥有.而不是像一个皮球，走到那里都被别人嫌弃嗯踢过来踢过去，弄得一脸的灰头土脸。
    为什么顾教授对家里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好，她从小冷漠的经历下，只有失去母亲的奴奴才是需要她的，所以她才把自己后背的那个女儿，含在口里怕化了，抱在身上怕摔了。
    顾教授表情复杂的看着程方，这个小男孩，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在往自己心里钻了，她却有些不知所措，接过程方手中的湿巾，此刻好想有些不想看他。
    而程方知道什么时候给顾教授空间，也知道什么时候强势的迈进，压缩顾教授属于自己的空间。
    刚刚是顾教授抱他，此刻就是程方霸道的搂住了顾教授。
    顾教授的表情有些混乱，“程方.”
    程方抱着她，扑扑重重的呼吸拍在她的肩膀上边，声音厚实，“看见你哭，顾教授，我好像心疼，心好疼.”
    程方不可能不把握住顾教授此刻脆弱的模样，他打算蛮横的把自己的印记放进去。
    这样，不仅是身子，顾教授心里也住上他了.
    顾教授没出声，但是几滴泪水沉默的顺着眼泪留下，她颤抖且缓缓的把双手抬了起来，顺着程方的咯吱窝，慢慢的也反搂住了程方。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感受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只手，程方脑袋一偏，呼吸又打在了顾教授的耳朵上边，“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程方他此刻才开始问为什么。
    一层一层的把顾教授防线剥开，这个时候顾教授愿意说，那可能也是心甘情愿了
    程方不急，给足了顾教授时间，即使顾教授很久没出声，程方也面不改色，声音依旧温柔，“吃饭吧。”
    表现得，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在，你不告诉我，我也会在的，一切有我.
    程方的处理方式，是高明的。
    顾教授没有松开程方，红润的唇瓣终于舍得张开了，声音有些迷茫，“爷爷病危了，虽然抢救过来了，但却给我订下了一个婚事，和一个我之前根本不认识的男人联姻”
    程方一愣，顾教授还在接着说，抱着程方的手更紧了些，“顾爷爷一直对我挺好的，以前经常帮我出头，可是”
    顾教授眼圈又红了，声音似乎有种被抛弃的无力和无奈，“大伯他，他说，爷爷的意思，我如果选择联姻，我会没有一点继承权”
    “我，我不想要继承权的，我什么都不想要的，可是，他们一直防备我，我就有些想要了”
    “爷爷不防备我的，他，他不防备我的。”顾教授声音越说越小，眼睛又被泪水模糊。
    “他好像把我当成亲孙女的，是亲孙女的”
    回了一趟京城，顾教授真的觉得在那个家里，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再帮我说话，没有人会安慰我，我好像不该出现在那里”
    顾教授说着说着，紧紧抓住了程方的衣服，把脸蛋又埋进了程方的胸前，声音愈来愈闷，不争气的又哭了，“虽然爷爷没有死，但我好像已经没有爷爷了，两次.”
    顾教授只感觉自己心里好痛好痛，脆弱的模样此刻一览无遗。
    程方当然只能搂住她，对顾教授这种成熟女人来说，嘴巴吧啦吧啦说得再多，还不如聆听，给她一个肩膀，给她一个拥抱，其实对她就已经足够了。
    顾教授身子此刻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浑身软绵绵的靠在了程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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