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夜里的风也寒了。
烟波浩渺斋的西暖阁内却温暖如春,且灯火通明,点着好几盏灯火。
饶是如此,景安帝还是戴着一副眼镜,方便看清棋盘上分布的黑白棋子。
这个时代近视的人不算多,不比袁庆柏的前世,近视者的比例可高了。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玩意儿,读书人的比例也不高,而燃灯的费用不便宜,人们一般早睡早起。
哪怕是读书人,有不少都不在晚上挑灯夜读。
景安帝却近视,也是无奈,想当一个好皇帝,其实是很累的事情,需要勤劳,需要经常晚间办公,如此几十年了,眼睛不坏才怪呢。
勤劳的事业咖三皇子,也是个近视,也戴眼镜。
“庆柏,你是个多才的,棋技竟也不坏。”
景安帝抬头看了眼跟自己对弈的袁庆柏,春风和气地说道。
袁庆柏前世不会下围棋,好在今生的原主虽不喜读书习武却喜下棋,棋技不错,这方面的记忆已被他继承。
袁庆柏抬头对视着景安帝,笑道:“和皇祖父比起来差得忒多,这一盘棋下完,孙子不知输得有多惨。”
“只怪孙子脸皮还不够厚,一开始就该觍颜请皇祖父让几個子儿的,如此纵然结果必定还是输,至少会输得好看一点子。”
“所幸皇祖父没让孙子下采,若如此,囊中羞涩的我,今晚怕是要输光了衣服鞋袜,赤条条地出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确定,这位皇帝爷爷喜欢他的献媚讨好儿,而且喜欢他勇敢地放开一些,而不是很拘谨的样子。
这不,景安帝闻言笑了起来:“你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个多才的,目今就有这般棋技已是不错,何况下棋终究只是雅事,不可作为你身心的本等。”
袁庆柏低了低头:“皇祖父的话儿,孙子铭记了。”
祖孙俩就这样一面下棋一面说笑,间或夹带着景安帝由下棋引申出的训教。
时间如箭,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已是夜间亥时,景安帝却意犹未尽,还在继续跟袁庆柏对弈。
这时,景安帝看向了站在西暖阁里的一位年轻妃嫔:“翠香,你回去吧,今夜不用你服侍了。”
这位叫翠香的年轻妃嫔,身量苗条,花容玉貌,虽连嫔都没封到,却也是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珠光宝气。
翠香前年才成为景安帝的妃嫔,受到景安帝的喜欢,以至于此次景安帝法驾承德,将她也带上了。
景安帝今晚本想让她侍寝,眼下又没了这份心思。
翠香不禁脸色变了变,不过马上挤出了笑脸:“圣上今夜有闲情雅兴熬夜下棋,奴婢也替圣上高兴。”
“只求别打发奴婢离开,无论圣上熬到什么时候,奴婢都乐意陪着圣上。”
景安帝却道:“不用了,你去吧。”
翠香顿了顿道:“圣上既决意如此,奴婢便告退,告退之前,请容奴婢给圣上和柏哥儿斟杯茶。”
景安帝点了点头,翠香转身走向了一张圆桌。
景安帝正盯着棋盘,琢磨着该如何下好眼下的一步棋。
袁庆柏则看向了站在圆桌旁的翠香。
他发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翠香身上掉落在地,翠香忙弯腰捡起,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显得紧张,翠香斟茶时又偷瞄了他两眼,鬼鬼祟祟的样子。
另外,今晚他和景安帝下棋,翠香一直待在烟波浩渺斋,随着时间流逝,翠香着急了,景安帝打发她走,她的脸色还变了变,被拒绝留下后又说要斟茶。
“难道是在下毒?”
袁庆柏心中推测。
就他对翠香的观察而言,这妃嫔有些像是在下毒啊。
然而,自古至今虽有一些弑君之事,但后宫妃嫔弑君还是罕见的。
翠香这位妃嫔难道要毒杀当了几十年皇帝的景安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袁庆柏还是果断做出了决定。
这时,翠香手中捧着一个填漆茶盘走了过来,盘内摆着两个小盖钟。
她率先将一个小盖钟递向景安帝。
景安帝刚接过小盖钟,袁庆柏便笑道:“皇祖父,孙子斗胆,为安全起见,求你先叫人对这杯茶试试毒。”
袁庆柏想来,若翠香真的下毒了,听到他这话多半会有所表现,若没有表现没有下毒,他这么做也展现了孝道,景安帝多半不会反感。
说完这话他立刻瞥向了翠香,发现翠香的脸上现出了紧张之色。
“难道真是下毒?”
袁庆柏愈发怀疑。
景安帝愣了一下,眼睛微眯,看向了翠香,也发现了翠香的紧张之色,于是将小盖钟放下:“试试毒也好。”
翠香忍不住了,忙道:“圣上,这茶是奴婢斟的,难道奴婢还会加害你么?奴婢哪来如此大的胆子,又哪来的毒药呢,这试毒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话,景安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对着外头喝了一声:“来人!”
翠香登时急了,忙要动手去抢小盖钟,想要喝下这茶自尽,却被反应很快的袁庆柏上前拦下。
袁庆柏迅速抓住了翠香,且用手帕子塞住了翠香的嘴,以防止咬舌。
如此做完,袁庆柏对景安帝恭声道:“皇祖父,情急之下,恕孙子失礼了。”
无论如何,翠香毕竟是景安帝的妃嫔。
景安帝却面带赞赏:“理当如此。”
这时已有三名太监快步进了西暖阁,为首的太监叫陶全,是景安帝的亲信。
景安帝指着自己面前的小盖钟,对陶全道:“试毒。”
陶全会意,他的试毒经验丰富,景安帝的饮食试毒主要就是他负责。
很快陶全便试出了结果,内心震颤,脸色泛白。
天啊,这是出大事了啊,竟然有妃嫔对景安帝下毒!
而且陶全立刻推测到,此事多半是有人指使啊……
陶全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对景安帝道:“圣上,茶……茶里有毒!”
景安帝闻言看向了翠香,出了一回神。
翠香面如白蜡,冰冷打战,现在她是后悔无益,求死也不能了。
回过神来的景安帝,绷直了身子,仿佛从之前跟袁庆柏下棋时和蔼可亲的爷爷,变成了一位威严不可侵犯的帝王。
众多的侍卫官兵被调动了……
整个避暑山庄都动荡起来了……
连三皇子居住的牤牛园也动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