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薄雾青垂。
沙粒滚动,泥土里探出一根手指,又触电般缩了回去,反复十数次,一颗脑袋从土里钻出。
黑亮的眼眸四处张望,确定无事,吐出嘴里的砂砾,身如猿猴,蹬踏纵跃,窜向远方。
飞掠间,迎头抓住一只扑飞的麻雀,吓得小家伙惊恐乱叫,黑影却随手将小家伙甩了出去。
跨越大半个山头,黑影突然停下。
木屋安然静谧,寻常这个点儿,左灵一家该做早饭了,今日却无半点声息。
人……死了?
差点落入敌手的郁气散了少许,一口白牙笑得灿然生辉。
小心翼翼靠近木屋,花草凌乱,鳄鱼拖行的痕迹仍在,远处,那是……
咔嚓声响,脚下树枝折成两半,心生怪异,刚要细看,嗖,啊……
天旋地转,黑影倒吊树上,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晃动间,看清楚了,一排40只鳄鱼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岸边。
知道中计了,黑影大急,拼命挣扎,越挣越紧。
刚刚还静寂无声的树屋,跳下三人两兽。
雪夜狗仗人势地汪汪几声,瀑布仰着脑袋,好奇地围着黑影转了好几圈。
小昊用树枝子撩开黑影蓬乱的头发,歪着脑袋跟黑影对视:
“你,是人,是兽?”
黑影呲牙,做恐吓状。
小昊敲他几下,“你都被抓了,还敢吓我。”
黑影面目狰狞,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
他叫一声,小昊就拿棍子不轻不重敲他一下。
几轮下来,黑影气得脸红如血,却无可奈何。
他挣扎得太厉害,手脚勒出道道血痕。
裴楠生、左灵抱着手打量半天。
十四五岁年纪,圆胖脸,粽色皮肤,个子不高,四肢粗壮,外貌像是阿三国人,确定是人无疑。
大半身子赤裸,身上的兽皮仅能遮挡住要害位置,头发用草枝子扎起……
岛上土着?岛上还有别人?
收捡鳄鱼尸体时,裴楠生发现地上的碎蛋壳,意识到是有人故意将鳄鱼引来的。
初时,以为是宁强的恶作剧,设下陷阱,等着宁强钻。
作案之人,通常会回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没想到,情况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小昊敲了那人半天,彼此语言不通,没问出更有用的消息。
索性晾着他,一家五口,做训练,收拾庭院,煮饭,吃饭……当他不存在。
只有雪夜,贱贱的,时不时来瞧上两眼,汪汪几声。
收起鳄鱼尸体,左灵顺着鳄鱼爬行的方向,把碎蛋壳清理干净。
小昊嘀咕:
“真坏,够损的,咱们又没招惹他,为啥要害咱们。”
“可能……他觉得咱们入侵了他的家园,想把咱们赶走。”
小昊不满地撇撇嘴,却没再说什么。
早餐吃大碴子粥,鸡蛋饼,凉绊两样野菜,一个马齿苋,一个水芹菜,再来个腊味拼盘。
小昊故意吃的吸溜吸溜的,不时朝阿三咂巴嘴。
姐姐说他长得像阿三国人,小昊就管他叫阿三了。
阿三很饿,又累又饿。
倒吊着,血往下沉,难受极了,还要受可恶男孩儿的气,眼珠子充血,时不时吼几声。
吼到最后,没力气再吼,干脆闭眼装死。
恼人的吧唧声仍在骚扰他的耳朵,阿三恨恨瞪向小昊,小昊笑眯眯朝他举举鸡蛋饼,嚼得更香了。
吃完饭,小昊涮碗,左灵整理被鳄鱼糟蹋的花草,裴楠生砰砰嘭嘭敲打着什么。
笛声长鸣,仨人两兽同时望向大海,一艘体型庞大的货轮缓缓驶来。
兄妹仨人:“……”
啥意思?
货轮停在几里外,遥遥相望,不远不近。
昨晚一战,又死了二十多人。
郭其和杨晨纲商量后,决定在左灵家附近驻扎。
今天死几个,明天死几个,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3000人就耗光了。
二人算盘打的精,离左灵家近点儿,再碰上昨夜那样的事,多少能替他们分担点儿。
意外太多,没办法,不算计不行。
知道人家不待见他们,可有什么法子呢,不想折,都活不下去了,要脸有啥用。
疾风突至,双翼一闪,宁强笑盈盈站在木屋前。
雪夜冲到宁强跟前儿汪汪几声,宁强朝它扔了块儿东西。
雪夜跳起衔住,竟是块儿生肉,嫌弃地撇在一边儿。
“左姐姐,不好意思,又见面了。”
左灵眼神不善,裴楠生和小昊站在左灵身后,一家三口,脸上写满‘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宁强赶紧推卸责任:
“不是我要来的,是老郭,还有杨晨纲,你找他们去,那两个不要脸的,吓破胆了,非要挨着你们住。”
“被谁吓破胆了?”
宁强没答,咦了一声,朝阿三走去。
围着阿三绕了几圈,伸手按向阿三肩头,阿三啊的一声痛叫,挣扎着,使劲儿朝宁强扑腾。
“嘿,你长这样啊,你不是逃得挺快的吗,咋被抓住的?”
阿三啊啊几声。
“哪国语言?听不懂。”
宁强说了几句英文,阿三狠狠瞪他,嘶嘶几声,说不出一句宁强能听懂的文字。
摇摇头,“左姐姐,他也到你们这儿捣乱了?”
裴楠生道:“你跟他交过手?”
“是啊,他肩上的伤就是我弄的,这小子滑溜,鬼精鬼精的,把吸血藤招出来,我差点中招。”
指指远处的货轮,又道:
“他损得很,把鳄鱼蛋液弄得到处都是,引来好几百只鳄鱼围攻货轮。昨夜又死了20多人,全拜他所赐。”
四处瞅瞅,没瞧见鳄鱼尸体,“你们这儿没来鳄鱼吗?”
鳄鱼尸体在左灵空间,现场收拾得很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裴楠生毫不脸红:“没来。”
宁强觉得哪不对,想了想,“那你们抓他干啥?”
“他……窥视我们。”
这个理由……好吧,就当他窥视你们。
“把他吊这儿,是想引出他的同伙?”
裴楠生没回答,砰砰嘭嘭,继续做他的木工活。
等看明白裴楠生做的什么,宁强不怀好意地冲阿三呲了呲牙,上手帮着一起做。
小昊也在边上帮忙。
很快,一个粗糙的木头笼子成形。
笼子比量着阿三身高做的,站不直,躺下,又伸不开腿。
阿三很聪明,看见笼子,就知道干什么用的,一脸灰败。
小昊刚将他放下,他又挣扎着要逃,小昊上去两脚,喝道:“老实点儿。”
阿三哪肯老实点儿,现在不逃,以后更没机会了。
可他又累又饿,被吊了好几个小时,头脑昏沉,腿脚无力,站起来都困难。
小昊端了一大盆野菜,推到阿三跟前:“吃吗?”
野菜没洗,上面的泥土还是新鲜的。
阿三无力地看了野菜一眼,毫不犹豫,脑袋扎进盆子里,大口大口吞咽。
他手脚被捆着,吃起来很不方便,样子非常狼狈。
阿三顾不上了,他必须补充体力,才能逃出去。
一盆生野菜下肚,阿三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回来点儿了,张开眼皮,狼一样盯着小昊。
见他又有力气瞪自己,小昊笑道:“有劲儿了,那就好,我给你解开。”
随手一扯,绳子刚松开,阿三爬起来就跑。
小昊早有防备,一脚将他踹倒。
阿三回身,朝小昊扑来,二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左灵、裴楠生、宁强观战。
看了一会儿,裴楠生道:
“他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身手像是经常跟野兽打架打出来的。
“速度很快,逃命的本事很强。要不是身上有伤,又被你们吊了那么久,小昊未必是他对手。”
被宁强判定为不如阿三,小昊不乐意,加紧攻势。
左灵跟裴楠生、宁强的关注点不同,她发现阿三身子没站直过,两腿、身体保持弓型,那是野兽攻击敌人时的状态。
阿三很疲累,着急逃走,难免露出破绽,时不时挨上一拳一脚,越打越没力气,一拳打来,飞出老远,摔得骨头都散架了。
小昊冲宁强得意地扬扬下巴。
宁强冷哼:“把他养好一点,再跟他打,你还真不一定是他对手。”
小昊不服气,“打就打。”
揪起阿三,拖着把人塞进笼子,再塞进去一大盆野菜:
“吃吧,吃完了,好好歇歇,歇完了,咱们再打。”
摸摸笼子,四下撞了撞,笼子很结实,阿三心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