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誓言,江晓哲又开始在脑海中搜集起过去李健种种嘲讽他的场景,他的怒火一下子又被斗了起来。面对李健的示好,江晓哲没有说话,只是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白眼一翻不再去看李健。
李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下身段主动过来和好,端着酒杯等了半天,竟然等到一副臭必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李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冲着江晓哲吼道:“经典国骂!你牛逼个滴——滴——啊!”
吼完,他将酒杯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摔在地上。
要说江晓哲像往常那样继续不搭理李健,或者明确表示拒绝喝酒,李健顶多只会感到气愤,二话不说扭头便走,根本不至于暴怒摔杯子,毕竟今天的环境特殊,最起码面子上得过得去。但李健从江晓哲的脸上读出来的是满满的鄙视,是打心眼里的看不起,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彻底践踏。
“啪!”
摔碎的玻璃碴四处飞溅,杯中的啤酒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冒着白泡。整整容纳了三个大桌的超大雅间刚才还喧闹无比,此刻鸦雀无声。众人怔怔地看着江晓哲和李健两个人。
作为一班之长,同时也是同寝室友的杜辉率先打破沉寂:“你们俩干啥呀!都他妈马上要上班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屁孩子似的!”常年以能和稀泥自居的杜辉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大吼道:“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他妈的全班人的面子你们俩也不给啊!”
杜辉的话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人群马上骚动起来。同学们分成了三拨,分别劝说杜、李、江三个人:
“都眼看要毕业了,还把关系往僵里整,有意思啊?”
“算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喝就不喝呗!都住一个寝室四年了,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气?”
“唉呀!大老爷们喝点儿酒,这都是正常的!来,跟…跟哥们走一个!”
…
陆海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独自想着心事。
屋内恢复了先前的喧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载笑载言,泣下沾襟,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
“赶紧他妈的毕业吧,老子一天也不想在这儿呆了!”李健一屁股坐在了陆海晨的旁边。
陆海晨斜了他一眼,苦笑一声,递给他一支烟,压低声音道:“呵呵!你怎么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今天这种情景,我不敢说出来,怕煞了大家的雅兴!”
很久不抽烟的李健毫不犹豫地接过烟,然后拿过陆海晨手里的烟对了对火,大声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校规上哪条写着毕业必须得哭了?艹!”
紧接着他仰天长吐一口烟道:“年年老子都得挂科,年年都得补考重修,你知道吗?有好几回我差点挺不下去了,书不看,题不做,爱及格不及格,大不了回家去!四年了!老子终于他妈的熬出头了!”
陆海晨冷哼一声,他的右手缓缓转动着桌上的酒杯:“跟我比起来,你这些都太小儿科了!”
李健啐了他一口:“你别他妈的在我面前装犊子!你能有啥事儿啊?”
陆海晨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不信就算了!”
三天以后,陆海晨处理掉了所有他带不走的东西——但凡能卖的全卖了,卖不掉的就送人,没人要的就扔了。
这天晚上,忙活了一天的陆海晨在校园中遛弯,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正门,此时已近晚上九点。
学校正门在主楼的前面,主体是一块刻着校名的横碑,两侧是对称布置的大弧顶造型。门前是一座桥,横跨在流经滨江市区的马家沟河上。此时,沿河两侧的杨柳已是枝叶繁茂,微风一过,发出唦唦的响声。
陆海晨在附近一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河水在皎洁的月光下淙淙流过,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我去!这不是冀北三大才子之一的陆大公子么?”
陆海晨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健,正沿着林荫小道往这边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比他高半头,陆海晨并不认识。
“你怎么离得那么远就知道是我?”陆海晨笑道。
“这大晚上的,坐在马家沟河旁边装文人骚客的,估计全校只有你一个人!”
李健的一句话将三个人都逗笑了。
笑过之后,李健向陆海晨介绍了一下他身边的这位朋友:“他叫李士谦,也是咱们学校的,跟咱们一个专业。我们高中就认识,上了大学后经常在一起踢球。这是陆海晨,我同寝的室友。”
陆海晨和李士谦打过招呼以后,问道:“哥们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没等李士谦说话,李健道:“他比咱们大三届。”
陆海晨“啊”了一声,赶紧说了句“学长好”,然后问道:“那学长马上应该研三了吧?”
李士谦呵呵一笑:“我马上研一。”
“马上研一?”陆海晨不解。
李健解释道:“他在船厂上了三年班,今年考研考回咱们学校了。”
李士谦毕业后一直在广州番禹船厂上班,今年考上了本校的全日制研究生。他在办理完辞职手续后离开呆了三年的广州,于昨日中午抵达滨江站。由于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所以他暂住在研究生同学的寝室。
李士谦望着夜色中的校园,不无感慨道:“整整阔别三年,学校的变化可真大啊!想当年我们毕业的时候,启航活动中心刚刚盖起来,里面还没有装修呢!还有21b教学楼,我走的时候地基刚打得差不多,刚才和李健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嗬!启航活动中心那叫一个气派!21b教学楼可真叫大,地下还有自习室!”
他转过身,一只手握住河边的围栏,另一只手指向北边:“那个楼叫船海楼吧?它后边那个楼应该就是水声楼,我走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乱石岗,如今都起了这么多楼了!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