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左右,齐苏还在转辗反侧,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煎饼,他失神的盯着木质的天花板,居然睡不着了,也不难理解,他白天眯了一会,精神头还很亢奋。
齐苏拥着被子缓缓坐起,双目无精打采,那种想睡却无法入眠的焦虑委实将他折磨的不轻,齐苏烦躁的揉了一下鸡窝头,打算出去透透气。
经过张鈤山房间的时候,他听到屋里头有些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水流的哗哗声。
齐苏歪歪头,澄澈的眼中闪烁着疑惑,哪家的好人这个点洗澡,难道张鈤山跟他类似,被失眠症困扰住了。
怔怔的发了会呆,齐苏不想惊到里头的人,便刻意放轻脚步声,摸摸干瘪的肚子准备转道去厨房找点吃的东西。
月光清泠泠的撒向人间,齐苏很快晃到了假山这,借着皎洁的月色齐苏趁机看了一眼,跟着就是哑然,今天晚上难以入眠的人似乎有很多,齐苏看到了丹,他神色淡淡,安静地坐在石头上,身上还穿着那件蓝袍。
本来齐苏不愿惊动丹的,不过他耳力相当出色,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捕捉到,丹注意到了齐苏,微微侧过头,眼睛直直的看了过来,“客人还没睡?”
既然被发现了,齐苏只好停下脚步,先是礼貌的与丹寒暄几句,才顺着话题苦恼地道,“下午睡过一小会,有些失眠。”
丹唇角缓缓勾起,泄了几声轻笑,齐苏很是羞恼,气的眼睛都明亮好几度,这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失眠是现代人的通病。
为免气氛继续尴尬下去,齐苏咳嗽了几声,便很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丹先生怎么在这?”
丹眉头微挑,略显粗犷的面容带着惬意轻松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齐苏,“屋里太沉闷了,出来吹吹风。”
好吧,齐苏有些无言以对,这小山村不仅贫瘠还没空调,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挺折腾人的,而且这边不习惯安装火坑。
不过外面冷的刺骨,丹还出来吹夜风,齐苏表示这很难评,他看着丹穿的蓝袍,倒是感觉很暖和,当然也有可能是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条件,所以不畏严寒。
就在齐苏思绪乱飞的时候,丹突然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身姿灵巧没发出一丁点声响,丹缓步来到跟前,直到离着齐苏几米远的距离才堪堪驻足。
齐苏分过去一个眼神,侧目看去,丹拍拍身上的灰尘,表情自然的与齐苏的视线隔空相触,莞尔笑道,“夜深了,客人在这待久对身体不好。”
丹齐苏觉得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等了几秒,丹没得到回应,便继续盯着齐苏看,那目光透着几分认真,“客人你不该对我说声谢谢?”
齐苏这时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哪种合适的表情面对丹了,他有些许哭笑不得,甚至在想难道这就是藏区男人的率直的一面,从不掩饰本性。
“谢谢你提醒。”齐苏顺着丹的话接了下去,丹微微低头。
他的体型比齐苏足足高了几公分有余,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黑发青年的面部情绪,对方的言语眼神流露着浓浓的茫然。
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白天被他杀了的那头雪豹,在藏区的雪域高原雪豹称得上是凶猛的野兽,但它极具迷惑性的外表,雪白娇憨的模样赋予这种动物善于伪装的技巧。
如果有猎手被雪豹华丽的皮相所迷,危险就会降临到头上,不过丹很清楚,齐苏的杀伤力比雪豹还要超出百倍。
他是蓝袍藏人。
在康巴落古老悠久的传统文化中,只有体型最强大健硕的族人才有资格穿蓝袍,丹头脑清晰的很,他要是与齐苏交手,连一个回合的反击能力都没有。
齐苏顶着丹莫名的眼神,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表情更是难以言喻,这个藏族男人,不会想找他试试身手吧,他倒是不介意活跃一下身心,就怕丹输了心理不平衡。
丹稍稍抬起手臂,抚平皱巴巴的衣袖,齐苏视线跟着一转,目光在丹袖口处顿住了一瞬。
短暂的沉默似乎在空气中蔓延,齐苏跃跃欲试,结果出乎他意料,丹没有切磋的念头,而是礼貌的朝他挥了挥手,“客人早点休息。”
齐苏此刻心情是形容不上来的郁闷,这个蓝袍藏人给他感觉怪怪的,关于康巴落部的事迹,齐苏从张海客那里听过一段,齐苏看着丹离去,想到刚才惊鸿一瞥,窥见丹的胳膊上有片色彩艳丽的纹身,那应该就是汪家凤凰纹身的起源。
思索了会,齐苏慢慢收回视线,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毕竟吴斜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摸着打鼓的肚子,继续向着厨房走去,被丹一打岔,他差点忘记了要觅食。
天大地大,不如吃饭最大。
齐苏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才找到一点还没吃完的牛肉,硬邦邦的,口感不是很好,有胜于无。
倒是经此一闹,久违的困意终于来袭,齐苏的眉眼有些许倦怠,他摇晃着身体慢吞吞的折返。
或许出来前没看黄历,导致接二连三碰到意外,在回去的途中,齐苏居然碰到了出来透气的张启山。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氛围有那么一些微妙,齐苏很是怀疑人生。
什么时候作息良好的张启山也养成了夜猫子的习惯,张启山被齐苏呆愣的反应逗笑了,眉梢眼角充盈着愉悦的气息。
齐苏从持续不断的笑声中惊醒,更加一脸懵逼,张启山站的不远,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似乎也一夜未眠,齐苏踌躇许久,若无其事的打起招呼,“佛爷你怎么还不睡?”
张启山嘴角含着淡笑,下巴微扬,深邃如墨的黑眸隔了老远瞥向齐苏,不答反问,“小苏又是因为什么同样没睡?”
这要如何回答,齐苏被张启山将了一军,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支吾了足有好半会,齐苏用手揉搓了下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的脸颊,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佛爷心里有事?”
张启山蹙着剑眉微微颌首,然后缓声解释,或许是闲得慌,张启山最近老是梦到以前的事,偶尔故人的音容也会到梦里骚扰一下他。
齐苏惊诧的看向张启山,像他这样强大的人竟然也有心事,他对张启山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那些近乎被神话的传说,还有深沉的心思以及可怕的作风,当然那个时候局势乱的很,深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意义了。
他对张启山的偏见就是他囚禁张启灵的二十年,只要一想张启灵受的苦皆是拜眼前这祸首所赐,齐苏心里就窝着一团邪火,这也是对张启山避而不见的根本原因。
有些事情做过真的很难翻篇。
张启山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波澜不惊,他似乎能体会到齐苏烦躁的情绪,脸上冷峻的表情渐渐变得温和许多,“你有空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齐苏有过一秒钟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夭寿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高傲的不像话的张启山有朝一日竟然主动认错了。
许是齐苏的目光里的惊奇太过明显,张启山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身上的压迫感一下子暴涨了数倍,他努力冷静情绪。
齐苏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神色十分恍惚,回过神后眼神惊悚的瞪着张启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奇特物种。
而他这古怪的眼神被张启山看到,气的是悄然紧握五指,张启山发现自打认识齐苏,他素来古井无波的心境似乎非常容易受到影响。
齐苏嘴唇轻微蠕动片刻,语速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不亲自跟小哥说。”
张启山紧抿着唇,认为由着齐苏代传他的歉意已经足够证明态度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看齐苏平时还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人情世故就格外蠢笨。
张启山压抑着内心的憋闷,黑眸沉沉的盯着齐苏那张白皙的脸蛋看了好一会,搞得齐苏心里直发毛。
就在对峙中,忽然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响起,两人下意识的同时扭转过头,张千军万马穿着睡衣,不知何时倚着门边,他的房间刚好正对着张启山,估计是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查看。
“两位,你们在谈什么私密话题,不介意加上我吧,”张千军万马瞥来略感兴趣的视线,“聊的那么入神,连我在这站半天都没看到。”
张启山反应冷淡,但是嫌弃的目光不加掩饰,“你几时当起偷窥狂了?”
齐苏缓缓摇头,表示不介意突然多个人,张千军万马手里捧着茶壶,偶尔瞥来几下奇怪的眼神,齐苏猜测他应该是被渴醒的。
思考间,张千军万马已经往喉咙灌了几口茶水,眼睛直视着张启山,“话说你们三更半夜在这干嘛?”
张启山微微耸肩,有些不想讨论这个,他不要面子的啊,齐苏也很配合,贴心的没揭张启山的短,张千军万马不爽的哼笑,“整的还挺神秘。”
“那你呢,”张启山上前几步,声音不急不缓,“我可不信你没偷听。”
张千军万马神色未变,继续往嘴里灌水,倒是有些借水浇愁的意味了,“你们嗓音那么大,吵到我不很正常,本来我就没有偷听,这房间隔音效果太差劲了,话又说回来,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心生愧疚,竟然要给族长他道歉,这不像你的为人。”
齐苏悄悄瑟缩起身体,心想这可不是他有意说漏嘴不顾张启山的颜面,张千军万马的情商貌似比他还低来着,念及此处,齐苏偷偷观察张启山的反应,果然那张刚毅的俊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张启山神色微冷,一脸皮笑肉不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张千军万马估计就被张启山用眼刀给五马分尸了。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张千军万马故作不解,突然恍然,“我难道说到你痛处了。”
求求你快闭嘴吧。
齐苏心惊胆战的悄悄瞥了一眼张启山,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齐苏其实更想直接用手把张千军万马的嘴给暴力捂上。
他是懂戳人心肺的,齐苏都看到张启山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冒青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