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霍有雪惊诧怪异的目光,张鈤山也有瞬间的沉默。
好在沉浮多年,张鈤山随机应能力还是不错的,他不动声色地敛了些神色,似笑非笑注视着霍有雪,缓缓道,“仙姑当年还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放肆。”
张鈤山的声音不轻不淡,但话语中的冷意却是无法忽视,霍有雪身旁的李家已经脸色微变,畏惧的后退了几步。
霍有雪不悦的扫了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随即俏丽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从身侧的跟随手中拿过一个纸盒子,缓缓的打开,“请张会长过过眼。”
张鈤山只轻轻的瞄了一下,便不再感兴趣了,“一件假货也值得你锦上珠老板如此兴师动众?”
霍有雪神情不变,“张会长不过下手就笃定这是假货,未免太武断了吧?”
张鈤山从怀中掏出手帕,低垂着眸子,很是认真的一寸寸擦去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空气开始沉闷的令人忐忑不安。
霍有雪身后的李家家主有些忍不下去了,见张鈤山态度傲慢便出声讥笑,“张会长真是摆了好大的谱。”
张鈤山没理他,神情淡淡的,刚才开口的李家人顿时恨的咬牙切齿。
唯独霍有雪镇定有素,漫不经心的勾起一边嘴角,身姿娉婷的上前,半身微微前倾,纤细的双手撑着面前的书桌,眼睛盯着张鈤山不甘道。
“时代不同了,张会长,别用死去的奶奶要挟我,她霍锈锈能办到的事情我霍有雪一样能办到,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有什么资格坐上家主位置,不仅仅是张会长你,还有解齐这两个当家。”
“就连一向和霍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吴家也态度不清,和她眉来眼去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无条件的支持她,我霍有雪自问要头脑有头脑,要手段有手段,到底哪点比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臭丫头?”
霍有雪愤怒的吼道,这点才是她最想不通的。
同为霍家的嫡系后代,霍有雪受到的教育未必比霍锈锈弱,计谋更是远胜所有的同龄人。
齐苏和解语臣这两个妖孽不算在内。
但霍仙姑就是看不到霍有雪身上的优点,出乎意外的选了年纪要小的多的霍锈锈当继承人。
浓烈的不甘在霍有雪的胸膛燃烧,或许霍有雪很早就有存了争夺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绝不逊于亲妹妹霍锈锈。
李家的当家看到理智快要被淹没的霍有雪,心中一惊,当初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跟霍有雪达成合作意识。
这女人生性风流,男女不忌且不提,脾气还暴躁,城府是有,但正如张鈤山所说,心中沉不住气,这莽撞的性格早晚翻车。
奈何上了破船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九门的威望随着时代的发展渐渐被削弱。
现在的法律意识逐渐完善,今时不同民国,盗墓一旦被抓,会判重刑。
九门是以盗墓发家,自然也会因盗墓而衰落。
朝代的更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这是大势,没人可以扭转乾坤,这点李家主十分的清楚,家族想长盛不衰,必须要转型其他行业。
然而他的实力和其他几门继承者相比简直惨不忍睹,经商更是毫无半点天赋,李家家主只有联合霍有雪,一条道走到黑,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选的盟友似乎随时有下线的风险。
张鈤山安静的听着霍有雪发牢骚,好半晌才缓缓的抬起头,伸了一个懒腰,随意问道,“说完了?”
霍有雪仿佛感觉在张鈤山这碰了颗软钉子,心头一梗,看着他时眼神骤然变冷。
张鈤山笑了一下,这才正视霍有雪。
“但凡你脑子稍微清醒一点,都不会带着这么多人闯我书房,”张鈤山语气淡淡的说着,“至于为什么选锈锈当下一任的家主这不是显而易见,她比你沉着冷静,更难为可贵的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说到这,张鈤山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眼呼吸急促,仿佛立刻就要爆发的霍有雪,站起身,指向大门口。
“你最好现在就带着人给我离开这,否则,等我生气就不好说话了,佛爷的地盘,还轮不到阿猫阿狗来践踏。”
霍有雪原本姣好的面容有片刻的扭曲,恨不得用美甲当场挠破张鈤山那张脸。
但霍有雪的确有所顾忌,张启山作为上三门之首,即便死去多年,积存的余威也足以震慑住一帮牛鬼蛇神。
霍有雪胸膛剧烈的起伏,眸光忽明忽暗,似乎在思索着得失,张鈤山终于不耐烦了,目光陡然一沉。
他现在只是一个很少离家的宅男,没心思插手九门的业务,霍有雪找上门实在太没道理了。
“霍有雪带上你的人,马上离开新悦饭店,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张鈤山懒洋洋地捏了下眉心,低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四周不知何时静谧的只能听到几道呼吸声,霍有雪眼神不停地闪烁,视线瞥向身侧,和李家家主隔空对视了一秒,后者冲霍有雪微微摇头,表示这时候不是翻脸的好时机。
…
几分钟后,书房重新归于静寂,张鈤山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扭头对着不远处的屏风方向道,“你这家伙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一阵微风吹过,不过瞬间,张鈤山的书桌前便多出来一个身材精瘦,容貌俊美的男人。
他长相偏于粗犷,但不失好看,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不时低头轻抿。
男人不等张鈤山询问便来了段自我开场介绍,“我叫张千军万马,旁系的一支,你这个本家似乎也不咋样。”
竟然任由一个女人在眼前耀武扬辉,张千军万马神色鄙夷的瞧着他。
张鈤山面上没一丝的表情,所以这就是他讨厌那些分支的原因,太没边界感。
“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头脑一根筋的家伙,”张鈤山冷漠道,“九门目前不能乱,不然汪家会有可乘之机。”
张千军万马耸耸肩,还好他一直在山上,不理世俗,不然也要遇到这一堆破事。
“说到底还是你实力不行,”张千军万马眉眼充斥着戏弄的神情,似乎格外喜欢刺激张鈤山,“不然没必要瞻前顾后的。”
“要是佛爷还在,你是一丁点下山的机会都没有,还有没人告诉你,你的名字特别搞笑?”
张鈤山轻飘飘的说着,眸子里难掩浓稠的笑意。
来啊,相互伤害啊,看谁先破防。
张千军万马一时哑火,脸色颇为难看,他这名字是无厘头,也搞笑了一点,但艺术成分很高。
这名字取自一个着名的典故,“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他是张家外界的联络员。
张千军万马忍住了砍死张鈤山的冲动,张家现在人丁稀少,珍贵程度快接近国宝大熊猫了。
起码国宝还有一千多,张家成员加起来满打满算有没有一千都不确定。
默默地告诫自己要忍耐,张千军万马低头喝了口奶茶。
下山不久后他就喜欢上了奶茶这种饮料,几息时间,手里原本装满的奶茶就差不多消灭了大半。
“我走了,你多保重。”张千军万马不想继续面对张鈤山,这就是个招人嫌的家伙,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去店铺里看看生意。
张鈤山目送着对方离去,心头很是哭笑不得,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作风,倒是有一点张海客的影子。
…
与京城偶尔被风沙肆掠的天气不同,沙漠的主题曲便是黄沙和干涸,一大清早,客栈附近方圆几公里就突然刮起了沙尘暴,遮天蔽日的黄沙如同末日降临,直接笼罩住了这间小客栈。
一行人被迫困在客栈里哪也去不得,吴斜听着外边呼呼作响的风声,有一下没一下道,“看来这回,古潼京的行程也不会太顺利。”
吴斜心情颇为乐观,面对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有过几次经验的他甚至还能根据真实情况琢磨出该摆什么心态比较恰当。
黑瞎子双手枕在脑后,双目微眯,悠闲自得地翘着二郎腿,这鬼地方荒无人烟,也没有信号,想玩下手机打发时间都做不到。
老板娘和她傻儿子皆被捆成一团,任其自生自灭,过了一夜,这会看着有些憔悴。
齐苏从房车上拿了点东西,慢慢的放在铁锅里煮着,客栈里倒是有吃的,可他不敢用,鬼知道这上面有没有被做过手脚。
刘丧忧愁道,“这沙尘暴要刮到几时?”
“不清楚,”齐苏摇摇头,“现在只有祈求老天爷安分一点了。”
黑瞎子慵懒的掀了下眼皮,打着哈欠,声音含糊不清,“看这情况,估计要天黑才会歇停。”
阿宁嘴里含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野草,单手撑着下颚,呆呆的看着窗外。
“吴斜,我求求你了,少发挥你那邪门的体质,你要明白谁是敌我。”听到几人的对话,阿宁如梦初醒,没好气的转头白了眼吴斜。
吴斜非常的不满,体质邪门又不是他的错,吴斜内心一阵无语。
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没想到阿宁一说完,黑瞎子就无缝衔接上了,很从心的往边上挪了一下,跟着嫌弃道,“乖徒弟,你这属性我是真有点怕,回头我得找点克制你的东西戴戴,免得黑爷一世英名全毁你头上。”
张海客很是庆幸,幸好他演吴斜的时候,没传染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开棺必起尸的设定实在太操蛋了,一般人完全把握不住。
“张海客,你离我远点。”听到阿宁提起这茬,张海言也不由得开始疑神疑鬼,伸腿踢了张海客几脚。
张海客抬手按住还要继续踢的张海言,沉沉的目光从张海言脸上划过,“你脑子进水了,我要是克星,第一个就先把你给克死。”
他认识张海言不是一两天的时间,张海言很好懂,身上稍微有点孩子气,不过自从张海杏去世,他便有些疯癫了,如果没及时找到齐苏这个小族长,张海客相信,张海言会疯的更彻底。
不过这也不是任由张海言污蔑他的理由,小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打上几顿就老实了。
瞧着张海客满脸凶狠的表情,张海言表示心里腻歪的很,他停下行凶的动作,目光冰冷的瞪着张海客,咬牙道,“你这家伙,不要给我露出这副模样,你知道多恶心吗?”
鬼晓得他平时看吴斜的时候,有多少次是强忍着没一刀刺过去。
刘丧是典型的族长控,看到两人同室操戈,大打出手,阴测测道,“怎么停下来了,继续打啊。”
正好打死了就没人抢他小族长了。
王盟目睹这一场景,有点担心他这小身板被战火波及到,好心的拉着打瞌睡的黎簇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他怎么了?”注意到王盟鬼鬼祟祟的举动,刘丧好奇的问。
吴斜轻微抽了下嘴角,这个小伙计,倒是懂得审时度事。
黎簇随便挑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眉头紧蹙,忧伤的叹了口气,“哎,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男人在想什么。”
王盟有些古怪,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学着大人的口吻,这画风未免太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