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寒气正重,天冷路滑的,池秋影拒绝让这些大人抱她,只跟在跟在楚云善身边慢慢走着,离开白落的墓地往福利院走去,楚云善照顾着这孩子的速度走得很慢,提醒她小心脚下,还没走出几步这孩子就突然倒下了,边上的楚云善一把就抓住衣服把人抱了起来。
这可把一群老师吓坏了,赶紧抱她往医院去,到了镇上医院里面医生一看,责备说怎么让孩子病成这样才送医院?又开了药打着针让他们赶紧把孩子往大医院送。
楚云善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坚持到她的朋友下葬的,看到朋友终于安葬好了,或许是心中那口气突然放松了,人就撑不住了,倒下了。
那一次池秋影差点一病不起。
“阿影那个时候有点怕人,医院病房里有时候别的病人家属来看望的多了,人一多她就会表现出有些烦躁不安,经常会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一跳,那时候她甚至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看到人,后来才慢慢的好一些,但还是怕吵,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阿影她很不喜欢吵闹。”
楚云善对慕柳这样说道。
慕柳沉默着点头,眼神在照片中那小小的人脸上没有挪动半分。
原来她妹妹所说的和白落哥哥一起遇到院长妈妈是这样的。
楚云善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慕柳肩膀,又接着说下去,补充了一些她带池秋影回福利院的细节,还有刚回来那几天这孩子的表现,又继续说着后面的事情。
那时候离过年已经没剩几天了,所以池秋影到兰城后的第一个新年是在医院里过的。
“大家都说这孩子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在医院里面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最后告诉我们说这孩子应该过不来了,让我们做个决定……”
楚云善语气感慨,把相册又往后翻了一页,前面那一页池秋影的照片只有一张,翻过之后的两页上面有两张,都是在医院病床上拍的。
“这是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拍的……”
楚云善手指轻抚上靠前的一张照片说道。
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间隔也就是一个多月。
福利院里过年的时候也会拍下每个孩子的照片,一张大合照,还会有孩子们在一起玩时抓拍的照片,每一个孩子都会记录下来,那时候池秋影在医院,所以老师把相机带到医院去给她拍了一张。
照片上瘦弱的孩子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戴着生命监护仪和吸氧管,手上脚上都扎着输液针,病床旁边还挂着导尿管。楚云善告诉慕柳,那时候池秋影一直在昏睡着,当时她在外面昏迷从镇上的医院转送到大医院之后经过治疗人第二天就醒了,但身体情况却一直在恶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昏睡好几天之后终于醒了,但情况却并没有好转,那时楚云善听取了医生的建议,又带着池秋影往别的城市去,转到了更好的医院,送去之后那边医院检查过后就告诉楚云善和另一位陪同的老师,让她们最好有个思想准备,说这孩子的情况很危险。
面对治疗时,小小的池秋影始终不哭不闹不出声,基本不和人沟通,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醒着的时候看着输液管发呆,然后就是睡觉。
可在那边的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在家属和医生的协商与同意之后医生下的药越来越猛,但病症没有得到有效缓解,孩子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受不住每天输进身体的药物,也受不住病痛的折磨。
由于身体状况太差,就单是一个肺部感染的炎症都好长时间没得到很好的控制,那段时间池秋影咳血的情况很严重,输了好几次血,身体内的出血想止血也很困难。
过了一段时间医生就告诉楚云善,说再这样拖下去意义也不大了,让她们好好考虑考虑,说这孩子可能撑不了两天了,再这样下去除了让孩子多受些苦,也没有别的效果。
那天楚云善与另一位老师一起和医生谈完话出来,两个人坐在楼梯口相拥哭泣。那么小的孩子,让她们怎么狠得下心啊……
哭完过后另一位老师去租借了一部照相机,她们已经决定好了,要好好送这孩子离开,在这孩子离开之前要给孩子留下最后的影像。
忆起那些往事,楚云善眼中仍然有泪光,她又轻轻抚上了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孩子身上仍然插着各种管子,但眼睛是睁开的。
楚云善想起那天,另一位老师借了相机回到医院病房,病床上昏睡了一天的孩子又睁开了眼睛,那位老师含泪让孩子看看镜头,孩子便配合着看向那位老师手中的照相机,
照片拍下之后,那位老师转身就又哭了,楚云善走到病床边上坐下,也止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病床上的孩子这时候可能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拍照片的那位老师,又看看楚云善。
楚云善泣不成声,俯身看着病床上的孩子,话音中全是悲痛,说道:“孩子,对不起……院长妈妈对不起你……下辈子……不生病了好不好?好孩子……”
病床上的孩子却不像以往的表现那样麻木,面对着病床边哭泣的两个人有了很大反应,她张嘴大口大口喘气,似乎是想说话。
楚云善和另一位老师赶忙凑近来听,她们听到这孩子艰难地发出声音:“活……着……”
这是……在这医院里这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
活着!
这孩子在说活着!
她想活下去!
孩子想活着,她们怎么能放弃!
楚云善痛哭出声,跌跌撞撞冲出病房去找医生。
医生站在病床前时,这孩子还是坚持睁着眼睛,在听医生说话。
家属不想放弃,医生当然就不会放弃,这可是一条人命,这么小的孩子,谁能忍心看着她就这样消逝?
但这孩子……
医生低头来查看这孩子的情况,病床上的孩子又说出了在这医院的第二句话。
兴许是知道这穿着白大衣的是能救她性命的人,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麻木,紧紧盯着医生,仍是很艰难地发声:“能不……能……让……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