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秋影落子之后问了一句：“这一局姐姐想赢还是想输？”
她会这样问不是没有道理的，从慕柳发的图片的那次情况来看，她不觉得在这棋局上自己会输。
福利院里与池秋影年龄相仿的孩子偶尔也会来找她下棋，但那只是极少数情况，因为没人能下得过她，来找池秋影都是来求教的，且次次都要池秋影让着他们，于是池秋影和年轻人下棋从没赢过，慕柳与他们差不了几岁，在池秋影看来就该同等对待，所以她会有此一问。
这话让人听来委实是嚣张。
不怪慕柳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有时候她的想法确实是实诚又显得稚气未脱，比起同龄人来说，也要幼稚得多。如果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想法呢？
下棋虽说只是消遣打发时间，但慕柳从没把这当做是过家家一般的游戏，确实偶尔也会有让几子的情况，但谁见过这样一上来就问对方是要输还是要赢的？这不就是哄小孩子玩吗？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慕柳心中不觉得她妹妹这样问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她妹妹可爱极了，她知道她妹妹并不是因为嚣张自大才问出这样这样的问题，她的妹妹啊，不过是个处处会为别人考虑的贴心小可爱。
“才刚刚开始，小影怎么就能确定姐姐赢不了呢？”
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赢不了她妹妹的，但这不是还没开始吗？总要让她看看她妹妹到底有多厉害吧？
这意思就是要认真对待。
池秋影明白了，于是在慕柳抬手后她紧跟着就落下一子。
这盘棋慕柳是越下越觉得难，池秋影落子根本就不用思考，好像慕柳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渐渐慕柳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在围棋上面她还是有那么些自信的，正是如此才会让她对她妹妹的水平有个直观的认识。
她妹妹的棋路就像水一样，不见锋芒却密不透风，围拢过来慢慢把这周围的空气全都抽走不留下活路。
这一局棋下的时间不算长，也算特别不短，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慕柳还在埋头沉思，池秋影靠在椅子上盯着慕柳看，见慕柳有动作了，她目光就略微下移，扫了一眼，然后在另一处落子。
慕柳仔细看了看，接着就笑出了声，看着棋局坦然认了输，她确实赢不了。
池秋影目光依然停在慕柳脸上，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姐姐很厉害。”
这句夸奖在这个局面显得更像是嘲讽，但慕柳知道，她妹妹是真的在夸她。
确实不是她菜，是她妹妹太厉害了。
慕柳起身走到池秋影旁边，把池秋影的手放进裹在她身上的棉被中，弯腰搂着她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欢喜的语气中带着惊叹：“姐姐的小宝贝难道是个小天才吗？”
“是的，姐姐。”
池秋影眉眼弯弯，回答得毫不谦虚。
慕柳低头见她可爱的模样，心中更是柔软，又问：“那姐姐的小天才说说看，这局该姐姐怎么解呢？”
池秋影在慕柳怀中动了动，想伸出手，慕柳按着她说：“小影说说就行了，手不用动。”
池秋影“哦”了一声说道：“姐姐，这并不是死局，如果我和姐姐换一下，黑子是能赢的。”
说着慕柳把黑子落在一个点上，盘上原本看起来失了活气黑子此时再细看隐隐可见流动的生机。
池秋影又说：“但若还是由我执白，那这局的胜方还是白子。”
慕柳明白了，笑道：“小影的意思就是说在不放水的情况下，不管黑白，赢的人都会是小影对吗？”
池秋影点头，又让慕柳落下一枚白子。
慕柳看着棋局若有所思，又问：“如果黑白都是小影呢？哪一方能赢？”
“白子，在这样的优势下如果双方水平相当，白子不可能会输。”
池秋影看都没看就回答了，棋盘上的局势她全了然于心。
慕柳观察了一会儿，又把刚刚落下的二子捡回后拍了一张棋局的照片发给自家老爷子，还打了个电话让老爷子看看手机。
椅子坐起来不如在床上舒服，既然不下棋了，慕柳就把池秋影又抱回到床上让她先休息一会儿，自己去把药和午饭拿回房中来。
被抱回床上的池秋影靠在床头红着一张脸傻笑，看起来跟刚才那睿智的模样丝毫沾不上边，笑完又盯着门口看，等着那扇门打开，等着那个人走进来。
慕柳返回来的时候一手拿着提着保温饭盒，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和慕老爷子打着视频电话。她进屋对着池秋影笑笑，放下手机把桌子上的棋盘推到旁边去，棋盘还要接着用，所以并未收起。移好了位置就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手机走到床边坐下，手机屏幕对着她和池秋影两人。
“慕爷爷新年好。”
池秋影礼貌地对着手机打招呼。
慕老爷子也正要吃午饭，这个电话当然是因为刚刚的那一局棋，看了那张照片之后兴致相当高昂，特意打来电话是为了跟池秋影约定好午饭过后两人一起来一局。池秋影点头应下，但慕柳有意见，说下棋可以，但要午睡过后才能下。
慕柳发话了，池秋影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她现在已经有些困了，虽然是不想总是睡觉让姐姐一直一个人玩耍，但这午觉还是要睡的，睡一会儿才能更有精神。慕老爷子也知道池秋影这段时间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于是两人就更改了约定的时间，约在了下午三点钟。
三点之前如果池秋影睡醒了，那么两人的对局就提前开始，如果快到三点时池秋影没醒的话，慕柳就提前几分钟叫醒她。这样一来慕柳就没意见了。
池秋影这会儿犯困人有些懒，慕柳放下手机后就把药碗端到床边来，池秋影接过来几口就喝了下去，喝完药又喝了一大口水，但没把水咽下去只是包在嘴里缓解药味。慕柳伸着手指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池秋影立刻把水吞下去，眨眨眼睛看慕柳。慕柳问她还要不要再喝？池秋影点头，又喝了一口，鼓着脸颊看向慕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