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泽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她憋了半天后,还是没有一点要顺着台阶下的样子。
周福也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眼,心道,可真是个认死理的主。
同时,又对祈钰先前劝告他的那句话有了新的认识。
宫里确实没有这样的主子。
有些事,明知错在谁身上,可陛下不发话,也没有其他人置喙的余地。
因此,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会继续追究下去。
但时舟不一样,在她眼里,一切都是黑白分明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哪怕身份再高,也不能被轻而易举地放过。
厉天泽面色微凛,沉声道:“那你想怎么办?”
时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冷笑道:“很简单,让我也刺上一剑。如果她命大活了下来,我既往不咎。如果受伤了,那也算她活该。”
听到她的话,厉天泽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质问道:“你还想杀了她不成?”
时舟面上毫无惧色,语气冷淡作答:“是她先想杀了我的。”
这句话掷地有声,将厉天泽剩下的责问都堵在了喉间。
祈钰微微挑眉,眼底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戏谑。
虽然氛围很紧张,但她真的很想抓一把瓜子来磕。
这等好戏,一生可能也只能见到这么一次。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敢跟皇上叫板的。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给时舟鼓掌了。
逻辑在线,条理清晰,一句话就将厉天泽给说得哑口无言。
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自叹不如。
厉天泽目光深沉地盯着时舟看了一会,便拂袖而去。
人一走,祈钰当即吐了一口气,刚才可憋死她了,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时舟连看都没看厉天泽一眼,就扭头对沈羲和道:“先上药。”
沈羲和本想说不用了,但见她眸色阴沉,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打开那盒药膏,匆忙在那道细微的伤口上抹了两把。
祈钰早就拽着厉明诀溜走了,她可不想留下来当电灯泡。
两人走到御花园,祈钰突然笑道:“父皇今晚怕是要气得睡不着了。”
说着话的时候,她一脸的幸灾乐祸,眸光都亮了几分。
厉明诀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不能盼着他点好。”
祈钰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说道:“既然这顿饭吃不成了,不如去母后宫中陪她一同用膳。”
“好。”厉明诀笑了笑,和她一道往昭阳殿的方向去了。
路过景阳宫的时候,看见大门锁得严严实实的,祈钰还唏嘘了一阵。
唏嘘完,她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宝珠呢?”
厉明诀见她提起这件事,表情有些微妙,“你不知道?”
祈钰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顿了顿,脸色微变,问道:“宝珠该不会被抓走了吧!”
当日,她离开景阳宫后,并未过问那些宫人的去向。
也是今日路过,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这么一想,她还有些自责,叹道:“那天我就该把宝珠一起带走的。”
厉明诀等她自责完,才慢悠悠地道:“宝珠没有被抓。”
“真的?”祈钰一脸惊喜地看向他,长长睫毛像刷子一般飞快地眨了几下。
厉明诀故意卖关子,一路上都不说话。
把祈钰急得不行,求了好几次,才终于跟她说了实话:“父皇原本打算将景阳宫的宫人都杖毙的,但母后心善,劝了几句,父皇便打了他们一顿,又将他们逐出了皇宫,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祈钰听完,松了口气,又道:“宝珠也出宫了?”
厉明诀微微颔首,“我派人将她送回家了。”
祈钰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两人一同踏入昭阳殿,宫人们见到他们,连忙跪下行礼。
德妃正让人传膳,见他们来了,喜不自胜,又让桂嬷嬷去御膳房多要了几道菜来。
菜上桌后,祈钰也不客气,比在王府时吃得还多一些,把肚子都给吃撑了,才一脸餮足地放下碗筷。
厉明诀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又让人去找消食的酸梅汤来。
德妃含笑看着两人的互动,又想到他们后日就要离京了,不禁愁上心头,叹道:“等去了青州,可得多注意些,那儿不比京城,环境艰苦得很。”
厉明诀应道:“母后不必忧虑,儿臣心里有数。”
德妃知道他性子沉稳,便点了点头,但惦记着青州的瘟疫,免不得又多说了几句。
厉明诀和祈钰都耐心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两句。
正说着,酸梅汤已经来了。
里头还加了冰块,酸甜舒爽,祈钰捧起碗喝了一口,觉得暑气又消散了几分。
德妃只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她身子虚,吃不了这么冷的东西。
厉明诀则盯着祈钰,坚决不让她多喝,免得回去闹肚子难受。
为着一碗酸梅汤,两人又吵闹了一阵。
德妃看着他们,面上露出一抹笑来。
临走前,她将祈钰留下,说有件事要问。
祈钰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母后要问我什么?”
德妃拉着她的手,眉目温和,话语也轻柔万分,说出来的话却祈钰瞳孔地震了一番,“你和明诀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孩子?”
“这……”祈钰瞪大双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德妃见她羞得连耳根都发红了,也不好多问,只道:“母后知道你们都还年轻,但这件事也是时候该考虑起来了。”
祈钰尴尬一笑,迫于压力,还是应了一声:“好。”
出宫的路上,她安静异常,连厉明诀都看出了些许不对劲,皱眉道:“你怎么了?”
祈钰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言难尽。
这种事,还是她一人承担就好了。
沉默了一会,她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
厉明诀虽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但看她神色恹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回到王府后,祈钰特意找来李伯问了一声,得知时舟已经回来了,便放心了。
李伯又将今日礼部送来的单子交给厉明诀过目,“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生辰礼。”
厉明诀接过,扫了一眼,跟往年大差不差,“清点好后收进库房里。”
李伯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懊恼道:“差点将这事忘了!”
说罢,他指着前厅的桌子上摆着的那坛酒道:“这是您师父走之前留下的,说是给您的生辰礼。”
厉明诀打开那坛酒看了一下,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便问:“这是什么酒?”
李伯想起来莫青山的话,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道:“他说了,这是药酒,用来……壮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