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声的背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或者,说是伤疤更为准确。
祈钰曾经见过那种遭遇过火灾的病人,被大火焚烧过后的皮肤就是这样,红肿的,皱皱巴巴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像柳闻声这么武功高强的人,身上也会有这种痕迹。
是遭遇了暗算,还是被人所害?
这不是她现在应该去考虑的事情,她面色沉重地在衣服给他穿上,将人转过来,换了个部位施针。
虽然这些伤疤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这个变态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自虐,没事就在上面割一刀。
血红的伤痕和陈年旧疤交织在一起,足以让每一个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吓晕过去。
她像对待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病人那样对待他,将银针拔出来后,又将人翻了个身。
将前几日,在途云寨后山采的草药中捡了几味出来,捣碎后,敷在皮肤上。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柳闻声便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看到将一把摇椅搬到床榻边上的人,没有出声。
祈钰正在兴味十足地翻着话本子。
这些,都是她刚才趁着沁蕊不注意,去藏书阁里面翻出来的。
虽然这个地方是诡异了一点,但真要论起来,比皇宫也不差,应有尽有。
景色宜人,山谷里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人间仙境。
想到这里,祈钰就幽幽叹了一声。
要是没有那个地牢的话,这里确实也算得上是天堂了。
她沉迷于话本子,没有留意到柳闻声已经醒了,墨色的双眸正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背后隐隐传来一丝凉意,柳闻声微微蹙眉,忽然发觉,自己的姿势好像是趴着的。
他脸色冷了几分,看向祈钰的目光也带了些不满。
这个女人,居然敢让他趴着。
正想翻身,还未动作,耳边就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别乱动。”
柳闻声愣了愣,半晌,才淡声开口道:“为何不能动?”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停止了翻身的动作,继续以这个不雅观的姿势趴着。
祈钰扔下话本子,看着他这个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眼见柳闻声面上染上了一丝恼怒,她连忙止住脸上的笑意,咳了声,淡淡道:“你背上敷了草药,要再过一个时辰,伤口才能愈合。”
柳闻声面色一僵,“你看到了?”
祈钰摊了摊手,不怀好意地冲他挑眉道:“不然,你以为你的衣服是被谁脱掉的?”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欺压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柳闻声双臂砸了一下床板,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祈钰淡定地看着他的怒容,她刚才为了防止柳闻声突然醒来把她暴打一顿的情况出现,已经给了灌下了分量极微的软筋散。
剂量不多,但也能让人犹如瘫痪一般,在床上躺个三天三夜了。
祈钰打算给他治好后背的伤后,再将软筋散给解了。
否则,这人肯定不会乖乖听话。
柳闻声也如她所想,恼羞成怒地就想爬起来,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杀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他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试着运了一下内力,依旧毫无反应。
他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柳闻声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祈钰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大概死了一千次了。
不过,现在,她无所畏惧。
祈钰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给你下了点软筋散。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只要……”
说得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柳闻声立刻接上去,问道:“只要什么?”
任谁的性命被另一个人拿捏在手里,心情都会很糟糕。
祈钰笑眯眯补完下半句话:“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好。”
什么乖乖听话,这个女人,把他当成外面那个只会哭闹,追着蝴蝶跑来跑去的小崽子了吗?
柳闻声心下腹诽,但耳根还是不合时宜地红了起来。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不,是从来没有人会用这种开玩笑般,又带着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念头,他愣神了一下。
心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涩,又有点密密麻麻的疼。
正在乱想时,沁蕊已经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看到柳闻声已经醒了,她双眸发亮,连忙凑上前去,“主人,你终于醒了!”
柳闻声看着那晚黑乎乎,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抿了抿唇,“拿走。”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味道。
沁蕊也知道他的脾气,但想起主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头痛欲裂,发狂的日子,以及他背上那些看起来就很疼的伤。
她第一次,没有听柳闻声的话,而是端着药,继续站在原地。
祈钰斜了眼这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话本子丢下,起身。
从沁蕊手中接过了那碗药,语气淡淡地威胁道:“要是不把药喝了,你现在就会死。”
说罢,她将人扶起,直接将那碗苦涩的药给灌了进去。
沁蕊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敢这么对待主人。
之前有一次,有个侍女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主人的衣服上,最后死得很惨。
而祈钰的动作可谓是粗暴到了极点,主人却没有生气。
沁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睁大双眸,愣愣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祈钰将已经一滴不剩的药碗递到她手上,语气散漫地提醒道:“该回神了。”
“哦哦。”沁蕊下意识应了两声,等转身将药碗拿到厨房时,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为什么要听那个女人的话?
沁蕊拧了拧眉,将药碗放下,旁边负责煎药的青衫侍女看到她不悦的表情,吓得魂都没了。
她战战兢兢地跪下,“沁蕊姐姐,我……”
话没说完,就被沁蕊打断,低头,不解地看着她:“你跪着做什么?”
“这药……没有问题吧?”侍女指着被她重重砸下的药碗,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