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蔡麟才带着人从山上下来。
昨晚,又是剿匪,又是清缴黑风寨里的东西,他忙得一夜没睡。
“王爷,人和赃物都带回来了!”蔡麟站在帐篷外,等着厉明诀出来了,才打着哈欠禀报了一声。
厉明诀看着他眼底的黑青,接过他手中的折子,扫了一眼,眉头轻蹙:“小小一个黑风寨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东西?”
他之前也带兵剿过匪,除了些从富商那里抢来的金银珠宝,剩下的废铜烂铁也不值几个钱。
但这折子上列的东西有好几页,件件都不重样,简直让人触目惊心、不敢细想。
蔡麟跟在他身后悄没声地又打了个哈欠,才说道:“王爷说得是,谁能想到这黑风寨里居然还藏着黄金万两呢?”
所有缴来的赃物都被集中收归在一片空地上,蔡麟让人打开那藏着黄金的箱子,说道:“王爷请过目。”
金灿灿的黄金一打开便晃了不少人的眼,连蔡麟这种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武官都忍不住咂舌:“这可真多啊!”
厉明诀眼皮轻跳了一下,觉得这笔不义之财来得蹊跷。
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多黄金给人抢?
“既然不是寻常人家,那就只能来自一个地方了!”身后,沈羲和摇着折扇潇洒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态有些唯唯诺诺的宋凌。
蔡麟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他常年率兵在外打仗,有些人认不得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的视线完全被穿着一袭白衣,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沈羲和给吸引住了。
蔡麟忍不住幽怨地开口说了一句:“下官在那土匪窝里待了一夜,沈大人倒是好生潇洒。”
沈羲和将扇子一收,在掌心轻点了一下,斯斯文文地笑道:“要不是有蔡大人在前线抗敌,沈某哪能如此潇洒,等回京后,沈某必定给蔡大人好好接风洗尘。”
蔡麟双眼一亮,得寸进尺道:“必须得有那三十年的女儿红!”
沈羲和潇洒一笑:“自然。”
厉明诀打断两人不着调的话,目光越过沈羲和,看向身后的宋凌,“这笔黄金,你认识吗?”
宋凌浑身一颤,但还是强撑着上前,从箱子里摸出一块金子,仔细看了一番。
一阵寒风扫过,他冷得生生打了个寒颤,牙齿被冻得开始打架,语气哆哆嗦嗦地回道:“回王爷,这笔金子,正是五年前丢的拿笔。”
三人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连蔡麟这个征战在外的将军对五年前的事都还记忆犹新。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中静得只能听到一阵一阵呼啸的风声。
祈钰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男装,不紧不慢赶过来时险些被那一箱子黄金给迷了眼。
“这黑风寨还挺有钱的啊。”
蔡麟嘴角抽了抽,“王妃的重点可真是……与众不同。”
她这句不大不小的玩笑话冲散了之前那股凝重,厉明诀朝他伸了伸手。
祈钰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厉明诀轻哂一声,将她额角的碎发收到耳后,只说:“一般人见了这么大笔金子,都会问这金子是从哪来的。”
祈钰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这是在拐着弯说她没见过世面还贪财呢,她听出来了。
沈羲和突然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
厉明诀颔首,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宋凌身上停留了一秒,“这件事只有一人能办。”
蔡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摸了摸头,“王爷说的是?”
沈羲和微微一笑,一把拉过躲在后面的宋凌,将人推到蔡麟面前,“来,跟蔡将军打个招呼!”
宋凌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蔡将军。”
蔡麟还有些一头雾水,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是哪位?
宋凌动了动嘴唇,实在没有脸说下去。
厉明诀适时开口,替他解了围,“这位是五年前彻查官银失窃案的户部尚书,宋凌宋大人。”
蔡麟瞳孔一震,“你是宋凌?”
宋凌微微点头。
目光却没有同昨日一般躲闪,语气轻又笃定地说道:“罪臣宋凌,见过将军。”
蔡麟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还没死啊?”
祈钰别过头,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位蔡将军怕不是什么聊天鬼才,哪有这么问问题的?
而宋凌明显心理素质过人,当下面不改色地回道:“承蒙将军关心,罪臣……还活着。”
祈钰扶额。
这一对还真是卧龙雏凤,谁也别说谁。
沈羲和知道祈钰并不懂其中内情,而且当时蔡麟也不在京中,这会估计还云里雾里的。
他上前几步,淡然开口道:“五年前,数百万两官银失窃,时任户部尚书的宋大人被圣上勒令彻查此事,但途中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笔官银中的一部分居然出现在了宋大人家中。圣上震怒,让大理寺彻查,最后宋大人以监守自盗的罪名被关押起来,当时是王爷在其中周旋,才保住了宋大人这条命。但后来,宋大人却离奇消失在狱中,不知所踪。”
祈钰摸了摸下巴,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五年后,本王妃在黑风寨里把他给带了回来。”
沈羲和点头轻笑:“正是如此。”
当年案发之时,蔡麟不在京中,但对此事也有所耳闻,此案涉及的官员有上百个,皆被震怒的厉天泽给砍了头。
就只有一个宋凌,还是厉明诀排除众异给保下的。
但不足两月,宋凌突然失踪,齐王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后来朝中大换血,都被当时处于上风的厉明安换成了自己的人。
念及往事,宋凌心底五味杂陈。
五年前,齐王救了他一条命,可他却逃了。
五年后,齐王妃再度救了他,这次……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宋凌敛下眼底的沉重之色跪下,语气有力,一字一顿道:“王爷放心,此事罪臣一定会彻查到底!”
厉明诀看着他脊背挺得僵直,目光中总算流露出些许动容之意。
他将人扶起,淡声道:“那便来说说,这五年,你在黑风寨里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