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有真武,青山也有真武。
所以莫道晚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师父…
就算打不过师父,拖住师父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当初一步一境力挫两大真武的壮举着实惊动了天下。
可惜师父不在。
师父不在,那便只能打徒弟。
易年在圣山的时候,相处最久的不是整天来找他喝酒的宋令关,而是这个后山闲人莫道晚。
莫道晚这个人很神奇,身为一峰之主,近晚峰上却只有他一人。
身为木叶的师弟,却时常连境都入不了。
一日三餐不落,闲暇时候总捧着本太玄经看着。
能当上近晚峰主,按理说莫道晚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莫道晚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人。
当时虽然也好奇,不过易年从来没深究过。
但从木叶、白笙箫、宋令关这圣山上几乎最强的三个人对他的态度上能看得出来,论天赋,他们几个都不及莫道晚。
在南昭遇见白笙箫的时候易年提过一嘴,白笙箫也给了解释。
其实在自己没出现之前,莫道晚才是最年轻的归墟强者。
只不过常年窝在近晚峰,世人不知。
可本有着大好前途的莫道晚不知道哪天突然有根筋搭错了,竟生生散去了一身修为。
打那之后,就变成了闲人模样。
整天捧着太玄经看着,境界时破时跌。
估计如果不是南行一和千珏突然出现,他或许还在近晚峰上做饭呢。
所以莫道晚修的,同样也是太玄经。
只不过他修的方式和自己不同。
孰胜孰劣不知道,但自己现在是归墟,而莫道晚已经入了真武境界。
听着莫道晚直白的话语,易年笑了笑。
“那晚上没你饭了…”
莫道晚也笑了笑,顺手倒了杯茶,开口道:
“这么小气?”
易年点点头,“你都要打我了,我还请你吃饭?”
莫道晚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撇了撇嘴。
“当初在后山的时候我可是没少请你吃饭…”
易年耸了耸肩,“我洗碗了…”
“那我也洗碗…”
易年摇了摇头,低声道:
“这儿是我家…”
自己家,自然不会让外人洗碗。
莫道晚听着,轻轻放下了茶杯。
靠在躺椅上,抬眼看向蓝黑色的天。
晚也不晚,早也不早,天光不好。
易年瞧见,也看向了天空,想了想,开口道:
“其实你根本不用来…”
如果师父要帮自己的话,那么今天便不会走,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
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别说一座竹园,十座八座都砍干净了。
但师父从来没说过,只是整天在这里看着。
而当全天下的目光都落在竹园时,他却走了。
走,便是告诉自己,想做什么便做吧。
毕竟家里只剩一个人了…
莫道晚听着,笑了笑,开口道:
“知道,守了竹园上百年,想毁早就毁掉了…”
“那你还来?”
莫道晚眉毛一挑,开口道:
“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你小子进步太快我才懒得动呢…”
说着,微微起身看向四周,继续道:
“这里真没近晚峰好看,也不知师叔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易年看了眼莫道晚,开口道:
“随意贬低别人家很不礼貌…”
莫道晚嘴角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道:
“我可没随意贬低,这是事实…”
正说着话,一股串烟味儿传了过来。
莫道晚嗅了嗅,面露鄙夷神色,开口道:
“你的饭快糊了…”
易年扫了灶房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
“习惯了,本以为有点儿长进,没想到还是这样…”
莫道晚看着明明已经闻见了怪味儿却一动不动的易年,开口道:
“不去看看吗…”
“有用吗?”
已经串味儿,就是熬成粥也熬不散。
听着易年的反问,莫道晚也耸了耸肩。
“随你了…”
易年点点头,“当然,这是我家…”
说着,起身朝着灶房走了过去。
莫道晚转身看向易年,疑惑道:
“不是不管吗?”
易年头也没回,开口道:
“饭糊了肉又没糊,那不得赶紧捞出来吗…”
莫道晚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不再看向易年,坐回躺椅,目光落在了竹园上。
与老人平时的动作如出一辙,从疑惑到深邃…
易年瞧见,轻轻叹了口气。
进了灶房,打开锅盖,熟悉的串烟味儿扑面而来。
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拿着筷子把已经蒸好的腊肉捞出,麻利的切成了小块儿。
饭出锅,看着不错,如果没有味道的话。
夹了点咸菜,全都摆上了桌。
余光扫过,山谷里忽然亮了起来。
各大宗门聚集的地方,点起了火把。
看着被火把映得通红的山谷,易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以前总觉着青山冷清,现在热闹了,但却烦了。
人啊,总是矛盾的。
也可能是这热闹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眉心微微皱起,忽然没了食欲。
转头看向看着竹园的莫道晚,开口道:
“莫师兄…”
听见易年的声音,莫道晚回头,开口道:
“怎么了?”
说着,起身朝中灶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
“是不是良心发现要请我一顿了?”
话音落,人已经上了桌。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是…”
刚抄起筷子的莫道晚听着,愣了下,开口道:
“啥意思?”
易年嘿嘿一笑,开口道:
“想请莫师兄帮个忙…”
莫道晚听着,开口道:
“想让我手下留情?”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想请莫师兄露一手…”
莫道晚愣了愣,鄙夷道:
“不请我吃饭还要我出手艺?”
易年脸上笑容更甚,朝着莫道晚抱拳行礼,开口道:
“莫师兄英明,那就有劳莫师兄了…”
莫道晚撇了撇嘴,放下筷子,开口道:
“我还没答应呢…”
“也没拒绝啊…”
看着易年厚脸皮的样子,莫道晚脸上升起一丝无奈。
“干什么?”
“请人吃饭…”
“怕以后没机会吃了?”
易年苦笑了下,开口道:
“莫师兄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听着易年的回答,莫道晚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
“没必要…”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有必要…”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犟…”
“以前也没这么多事儿…”
莫道晚听着,慢慢起身,指着已经切好的腊肉,开口道:
“这算道菜吗?”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当然,它又没串味儿,我尝了…”
易年回答的时候,莫道晚的目光没有片刻从易年脸上移开。
不知是想从那张平和小脸上看出什么。
面对莫道晚的目光,易年神态自若。
二人就这么看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多久过后,莫道晚收回了目光。
“你打下手…”
易年听见,把围裙递了过去,开口道:
“多谢莫师兄…”
说着,开始翻找小愚备的相当足的食材。
莫道晚厨艺很好,圣山上天天吃。
动作娴熟地将易年递过去的食材洗净、切好。
点火、倒油,入锅,翻炒。
与易年差不多的动作,但完全不同的结果。
一会儿功夫,一桌子色泽鲜艳、香味扑鼻的菜肴弄好。
忙活完之后,莫道晚一边洗手一边看向易年,开口道:
“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莫师兄是驴吗?”
“打个比方…”
易年笑了笑,给莫道晚递去毛巾,开口道:
“这个比喻不恰当…”
莫道晚一边擦手一边道:
“比你的腊肉强…”
易年听着,没有说话。
莫道晚把毛巾挂在旁边,继续道:
“你觉得有人敢来吗?”
易年点点头,“年轻人不敢干的事儿少,再说了,堂堂圣山,一顿饭的气量还没有吗?”
听着易年的回答,莫道晚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气量有,再大的气量也可以有,但全看你…”
“我没有…”
“你不是没有,你是不想有…”
说着,摆了摆手,继续道:
“行了,不说了,六步之前,能搏多少看你自己…”
没等易年答话,转身出了小院。
没去竹园那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又把太玄经掏了出来。
借着月光,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
易年看着,笑容渐渐收敛。
伸手抓住桌子,把一桌子菜抬到了院子正中。
摆了几把椅子,碗筷放好,转身去了后屋。
后屋里面原来堆满了书,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晒晒。
不过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灰尘。
来到后屋中间,伸脚扫开地上的灰尘,一个把手露了出来。
伸手一拉,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师父藏的酒全在这里。
往里看了看,与走时差不多。
师父不怎么喝,小愚酒量太差。
还好,要不没酒便没法招待了。
一手提着一坛,转身回了院子。
想了想,又去了后屋。
连续几次之后,地窖里的酒全摆在了院子里。
师父不在家,徒弟说了算。
不过就算师父在家的时候,也是徒弟说了算。
谁让师父那么懒,不问不说不求不办呢。
准备妥当,月亮不知何时爬到了头顶。
月朗星稀,也不知算不算喝酒的时辰。
倒了满满一大碗,端着酒出了小院,看向了山谷里的各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