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离上京不算远,一路疾驰之下,第二天傍晚时候瞧见了上京城高大的城墙。
华灯初上,正是南大街最热闹的时候。
初来上京之时,这里的繁华差点儿把易年与龙桃的眼睛看花。
虽然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但每次见到这繁华依旧还是有些感慨。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了这座天下第一大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街头巷尾人群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文人墨客们或在街上闲逛,或在茶馆中品茶听戏,享受着这座都城带来的繁华与喧嚣。
若是以前,易年一定会逛上一会儿。
但现在不想。
一个人,哪里会有闲逛心思。
穿过繁华,朝着城西方向的星夜苑而去。
走的那天晋天星在,回来了自然要来打个招呼。
不知不觉间,天色沉了下去。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将上京城染成一片洁白。
易年抬眼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今年的雪,真大。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下来下去下个不停的雪,怎么看也看不出祥瑞兆头。
不仅没有国泰民安,反而还引来了寂月寒。
不过天气不是不喜便能变的,雪依旧下着。
一行脚印,留在了风雪中。
星夜苑,凉亭内。
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火炉。
炉火烧得正旺,水壶在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看着雪花飘落,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天衍殿主晋天星,北祁元帅周信。
如果不是易年的出现,没人会把二人联系在一起。
晋天星来自青山不是秘密,但周信的师承一直没人查清楚过。
但随着易年与周晚的结识,与元帅府走的越来越近,有心人越来越多,这秘密便也不再是秘密了。
当得知周信也是四绝老人的徒弟后,世人对钟万爻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悟周天星衍之术的徒弟成了天衍殿主,攻兵法谋略的徒弟拜为北祁元帅。
学医的那个能解无一血毒,还曾将一场足以乱了上京的‘瘟疫’消散于无形。
教徒如此,可见一斑。
不过这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事情,其中苦楚只有师兄弟几个知道。
晋天星不再是曾经的天衍殿主,虽然还挂着殿主名头。
周信虽然还是北祁元帅,但随着近来上京城的传言越来越多,也不知还能在这帅位上坐几天。
至于易年,成了一个各方势力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不用问发生的一切,也早就传遍了上京城。
师兄弟三个,各有各的尴尬处境。
晋天星轻轻地提起茶壶,将热水倒入茶杯中,顿时茶香四溢。
微笑着将一杯茶递给周信,说道:“尝尝我新泡的茶,看看味道如何。”
周信接过茶杯,轻轻嗅了一下茶香,然后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后赞叹道:“嗯,清香扑鼻,口感醇厚,好茶!”
放下茶杯,望着外面的雪景,感慨道:
“如此美景,配上这样的好茶,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晋天星点点头,赞同道:
“是啊,好茶美景,确实是件乐事…”
难得有什么表情的周信笑了笑,开口道:
“所以师父总在院子里坐着喝茶…”
晋天星也笑了笑,茶杯倒满,喝了一口,开口道:
“说来也惭愧,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这天天见的东西却没学到…”
周信转头看向晋天星,开口道:
“师兄在的时候师父也是这样吗?”
师兄弟三个都在青山住过,但却从未见过。
放眼天下,甚是少见。
晋天星点点头,开口道:
“是啊,有时候师父一坐就是一天,茶水一壶接着一壶,也不知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看的不是外面…”
周信接口道。
晋天星轻轻一笑,“或许吧…”
说着,给周信倒了杯茶,继续道:
“这点,咱们两个好像没小师弟做的好…”
确实。
周信整天窝在他的木屋里,晋天星整夜看着天空,论自在,都比不过时不时便躺着发呆的易年。
晋天星又笑了笑,开口道:
“那现在开始便学学?”
周信听着,放下茶杯,反问道:
“学的会吗?”
“学不会吗?”
“师兄说呢…”
“可能吧…”
晋天星说着,目光落在了亭外的雪景上。
周信也看了出去,一时间,亭子静了下来。
只有不断煮沸的茶水,响在这安静的夜里。
良久,晋天星喃喃道:
“北祁要变天了吗?”
周信点点头,开口道:
“北线十城一乱,自然是要变天的…”
“师弟忍心看着?”
周信苦笑了下,开口道:
“自然是不忍心,但北祁军终归是姓秦的…”
“天下姓秦的不止一个…”
“但现在只有一个…”
晋天星笑了笑,把不停叫着的茶壶往旁边移了移。
“师弟也说了,只是现在…”
周信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压低声音道:
“师兄,真的到这一步了吗?”
晋天星瞧见,笑意渐渐褪去,开口道:
“桐桐送他走的,自然会将他接回来…”
“他回来,这梁子便算彻底结下了…”
周信说着,眼中没了外面的雪景。
晋天星转头看向周信,开口道:
“还怕吗?”
周信想了想,嘴角笑意渐浓,开口道:
“是不应该怕了,小师弟早就把路踩出来了…”
晋天星点点头,感慨道:
“是啊,最后出来的小师弟,却所有事情都走在了咱们前面…”
“因为他与我们不一样…”
周信说着,意味深长。
晋天星长舒口气,开口道:
“所以咱们只管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好,剩下的就学学小师弟,由心便好…”
周信听着,点点头。
“是该放下了…”
晋天星瞧见,笑了笑,开口道:
“放的下吗?”
周信苦笑了下,开口道:
“放不下又有什么办法,之前说了,北祁军始终是姓秦的…”
“然后呢?”
晋天星嘴角的笑意渐浓。
周信瞧见,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做了些布置,不过希望用不上…”
话音落,师兄弟二人同时把手缩进了袖口里,默契的看向了外面。
飞雪依旧,夜静的有些怪异。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易年到了。
没等到那总守在门口的弟子开门,听见了晋天星的声音。
“进来吧…”
易年听着,伸手推开门,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来到凉亭前,看着以相同姿势坐在夜里赏雪的二人,愣了下。
随即抱拳行礼,看向周信,开口道:
“动手了?”
周信听着,笑了笑。
“算是警告吧…”
“没事吧?”
周信点点头,开口道:
“小伤,不碍事…”
易年听着,眉心一皱。
晋天星瞧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开口道:
“坐吧,一路舟车劳顿,先歇歇…”
易年听着,没动。
看向周信,继续道:
“用不用我走一趟?”
周信摆了摆手,开口道:
“没必要,你若是去了倒是给别人理由了…”
易年神色一变,转头看向晋天星,开口道:
“圣山来人了?”
晋天星点点头,“总是要来的,早些晚些罢了,坐…”
说着,第二次指向椅子。
易年自然不好拒绝,给二人倒了杯茶,安静坐在了旁边。
喝茶赏雪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这应该是师兄弟三个第一次坐在一起。
晋天星看向易年,开口道:
“怎么样?”
问的是御剑宗一行。
易年简单说了下,不过出门在外总是报喜不报忧,只提了寂月寒,没提差点儿困死在里面。
当提到姜家重现于世时,晋天星和周信同时看向了易年。
“终于藏不住了…”
晋天星叹了口气说道。
周信听着,没说话,但神色明显变了变。
易年看的出晋天星并不惊讶,疑惑道:
“师兄知道?”
晋天星点点头,开口道:
“冥冥中总是有些感应的…”
“那师兄怎么看?”
晋天星拿起茶喝了口,缓缓道:
“自然是出现才能看见…”
“等着吗?”
晋天星把易年的茶杯往前推了推,开口道:
“不然呢?”
易年听着,叹了口气。
确实,除了等着也没什么办法。
晋天星不再是天衍殿主,周信也不再是北祁元帅。
虽然现在都是,但随时都会不是。
想做什么,比以前难上很多。
自己更是,天天有眼睛盯着,烦都烦死个人。
往椅子上一靠,甩手也缩进了袖口里。
师兄弟三个的样子一模一样,看上去竟有几分滑稽。
晋天星瞧见,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开口道:
“你说,咱们三个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周信听着,开口道:
“同出一门,也正常…”
话音刚落,三个人同时往前探了下身子,朝着对方看去。
眼中,是相同的疑惑。
几息过后,又同时靠在了椅子上。
易年喃喃道:
“看来是有人盯上师父了…”
“谁敢呢?”
“现在看来确实有人敢…”
“那就真这么等着?”
“可能吧,除非有人来破局…”
“谁敢呢?”
易年听着,喝了口茶,开口道:
“我知道有个人敢…”
周信与晋天星同时看向易年。
没说话,但询问神色异常明显。
易年笑了笑,开口道: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