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身子一拧,抓住了易年的手,开口说道:
“我没与你说笑,南北北真的喜欢你,我看得出。”
易年转头看向七夏,开口笑道:
“那一会儿我与马儿说一声,让它把你送到南屿,我这就去找南北北,我一个山野小民摇身一变成了南昭驸马,要是传回青山的话,也一定能被人说上好多年。”
七夏点了点头,开口回道:
“我看行,正南城高手如云,你若是成了南昭驸马,除了圣山与西岭之外,别的宗门怕是不敢动你了。”
易年点头。
“那眼下的危机便算是解了,对不对。”
七夏点头。
“对。”
易年白了眼七夏,伸手在那绝美的小脸上捏了一下。
前面拉车的马儿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向着易年望去。
大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在说真的要我自己去送吗?
看着马儿茫然眼神,易年瞪了眼马儿,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走你的路,看什么看!”
马儿被骂了一句,茫然变成了委屈。
立马转过了头,开始卖力的拉着车。
马儿的神色被易年与七夏瞧见,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笑马儿,还是笑方才说过的话。
七夏开口问道: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猜呢?”
“我猜以前一定有,不过不是我…”
说着,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易年看着,眉头皱了皱。
刚想说话,七夏又睡了过去。
易年不知道南北北喜欢自己,无论是在南昭还是在太初古境,从来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当初金翅大鹏鸟追的是旁人,易年也会救的。
对于易年来说,南北北与剑十一蓝如水他们一样,都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在七夏说时,易年的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没有波澜,才会去开玩笑。
就像先前所说,人家是南昭公主,更出身于修行世家。
易年平和谦逊的性子,让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什么大人物,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只是个乡野医生。
笑完马儿,路途继续。
有了南北北的交代,易年与七夏两人不管经过什么地方,都没有遇见上前盘查的,无论是关卡要塞还是大小城池。
没有阻拦和不必要的麻烦,便能一直挑着官道走,速度快了很多。
与南北北分别半月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南昭腹地。
这半月中碰见几次修行之人,不过都不是冲着易年去的,大多同小山村旁边的镇子上一样,全为收徒而来。
没有麻烦,可易年的心思却越来越沉。
因为绑在七夏手腕上的‘救命’,颜色变了。
从翠绿变成了浅绿,那浅绿中,出现了微微发黄的趋势。
随着竹条生命气息的减弱,七夏的身子也越来越弱,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要多。
说着话,喝着水,都有可能睡过去。
每当瞧见七夏突然入睡,易年的心便会快速跳上几次。
之前两人还有心思边赶路边看风景,不过最近几天,马车窗帘整日拉着。
马儿休息时,七夏也不像之前那般从车上下来坐会儿,这个时候,普通风寒都会要了她的命。
东西更是半点儿也吃不下,全靠着易年用青光剔除聚魂引中内丹的属性与杂质,慢慢渡进她的经脉中续命。
七夏,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又一个风吹雪飘的夜晚,马儿吃着两位妖王从太初古境带来的灵果休息着。
易年坐在马车中,借着明珠光亮看着七夏,一动不动。
急,可又急不得。
以七夏的身体状况来说,此时赶路的速度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不过也有好消息,易年算过,只要之后的路程与现在一样,没有什么事情耽搁,在‘救命’与内丹消耗完之前,绝对能到南屿。
看着熟睡中七夏那苍白的小脸,易年从竹篓里拿出了一根血参,轻手轻脚的下了车。
这血参不是秦怀素送的那批,而是两位妖王的收藏。
无论是年份还是功效,都不是之前那普通血参能比的。
易年拿着血参,在下着雪的路边生起了火。
架上锅,捧着雪放在了里面。
等待水开的时候,用指甲捏着血参的汁液,滴进了水里。
又从怀中取了糖,也扔了进去。
就在等着的时候,马车中传来的声音。
很小,也不清晰。
不过易年的耳朵好用,尽管外面风雪交加,依旧能听得出是什么。
声音,是睡梦中的七夏在说梦话。
易年听着,嘴角起了一抹笑意。
可当听清楚七夏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笑容僵在嘴角,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风吹雪打,可没有半点儿动弹的意思。
平和的双眸中满是震惊神色,沸腾的水落在手上却没有一丝察觉。
七夏的梦话说的不是什么惊天秘密,只是寻常话语,可易年听着,却如同天雷入耳。
震撼无比!
“小竹子,以后你还会来吗?”
“小竹子,你能和说说天是什么颜色的吗?”
“小竹子,我怎么看不见你?你会隐身吗?”
“小竹子,你要快快长大哦。”
“小竹子…”
“小竹子…”
七夏的声音慢慢消失,易年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十几年前的某天,还没认识小愚的易年耳朵好了,不再需要整日读佛经。
书看的腻了,便满青山的到处闲逛。
后山,自然也是易年玩乐的场所之一。
长大后的易年安静沉稳,但七八岁的时候也同普通小男孩那般招人烦。
瞧见师父整日看着竹园不陪自己玩,坏心思便起了。
在师父睡着的某个夜晚,易年半夜悄悄爬起了床,一路小跑,跑到了后山。
嘴里嘟囔着让你看不陪我玩,我这就离家出走,师父你着急去吧。
借着月色明亮,散着境月湖无聊的散着步。
瞧见湖边野草碎石,抬脚就踢了上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运气也总是不好。
那石头看着松动,可下面埋的很深,穿着草鞋的易年一脚踢上去后,石头纹丝不动,可踢到石头的脚,瞬间流出了血。
化成一条红线,流进了清澈的湖水中。
易年立马坐在了地上,疼的忍不住叫喊了起来。
就在易年冷嘶着脱下鞋子想要看看伤口的时候,一个稚嫩声音传来了过来。
“你是谁?你怎么了?”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易年立马转头看去。
境月湖边,根本没有人影!
不过乡野间的孩子胆子都大,特别是打小就生活在青山的易年。
没有逃跑,更没有恐惧,开口问道:
“你是谁,你在哪?”
“我先问的,你要先回答。”
稚嫩声音再次传来,还是响在耳边,可依旧看不见人影。
“我叫小竹子,你呢?”
易年想起话本上的故事,遇见陌生人问自己名字,不能说。
所以耍了个小聪明,起了个假名。
“小竹子,真难听。”
声音依旧从耳边传来。
“我说了,那你呢?”
“我不告诉你…”
“你耍赖!”
易年的声音高了起来。
“我又没说要告诉你,怎么算耍赖?”
稚嫩声音说着,被骗的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不悦神色。
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我不理你了。”
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湖边。
小孩子好奇心重,第二天晚上,易年又去了后山。
喊了几声,稚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都是小孩子,几句话便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
稚嫩声音总是在问问题。
而那些问题对于易年来说很幼稚。
天是什么颜色,雨是什么味道,雪是什么形状。
问来问去,总是问个没完。
不过易年也不烦,从小就没有朋友,有个人说话是很开心的事情。
话匣子打开了,只要那声音问,易年便回答。
而且还会多说许多,谁让少年看的书多呢。
坐在湖边,看着水月同天的美景,聊着天。
一问一答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易年与那看不见但听得见的稚嫩声音成了朋友。
可当第四天易年满心欢喜的跑到后山之时,却再也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在后山喊了一晚上,可无论怎么喊,始终都没有声音回答。
不甘心的易年在境月湖畔喊了整整三晚,那个声音却再也没出现过。
第七天的早上,带着满身露水与一脸愁容的回到小院。
师父瞧见,问了问少年怎么了,少年摇了摇头。
不想说,或是不知道。
回房间睡了一天,晚上盯着月亮发呆,没有再去后山。
打那之后,偶尔会去喊上两声。
还是同以前一样,没有回答。
修行之后,去的少了。
有了小愚,去的算多了些,但依旧听不见。
可过了很多年,始终没有。
包括在湖边等仓嘉的百天。
小愚不是易年的第一个朋友,那个声音的主人才是。
这件事,易年从没对人说过。
包括师父和小愚。
所以自己曾经随口起的小竹子这个难听的假名,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稚嫩声音的主人!
今夜,熟悉的话从七夏嘴里说出,易年明白了过来,那个稚嫩声音的主人,是七夏。
原来自己与她,早就认识。
早在还没出青山,没有修行的时候便认识。
七夏很聪明,所以恢复记忆后应该早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也猜到了那个小竹子就是自己。
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七夏说的没错,也有错。
因为小时候喜欢的那个人,与现在喜欢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