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明白死亡是所有生物的最终归宿。
可当见到那么多熟悉的人离开自己，她还是很恐惧。
“顾姑娘，你还好吧？”裴慎见她脸色发白，关切地问询。
顾瑾不太好。
她从未想过碰触圆石会让她看见过去和未来的景象，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要知道，那时她初得知塞尔维亚的先知，他叙述的《克雷姆纳预言》都来自他的幻视或者说是遥视，顾瑾可是半个字都不信。
因为，那先知的能力据说来自一块石头。
他全名叫米塔尔·塔拉比奇，居住在克雷姆纳的一个小村庄。
先知并不识字，他看到的“异象”由牧师扎哈里奇记录。
他的笔记本后来也由牧师的曾孙德扬·马伦科维奇保存。
《克雷姆纳预言》在1902年出版。
20世纪初，预言被塞尔维亚认证，且成为当地人的“圣经”。
而先知住的老房子，也被国家建设成博物馆。（有关克雷姆纳预言和圆石事件因为篇幅问题并没有展开写，感兴趣的自行查找资料）
顾瑾一直想去塞尔维亚看看，可毕业后忙于赚钱，始终没有机会，却不料几千年以后，她会在明珠小镇的地底下亲自摸到这种能让人遥视的圆石。
果然，晏殊能将未来算得如此准，是因为他看得到。
顾瑾猜对了。
是的。
她猜对了。
一千多年前，周国的开国皇帝有一次放羊的时候机缘巧合进入到这里，又机缘巧合发现了这块石头。
他从这块石头里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他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
周国历朝历代的皇帝，他们通过石头，也都获取到这种能力。
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根据会发生的事件不停地修正并定下各种政策，晏氏王朝才能屹立千年不倒。
晏殊手中经常把玩的圆石正是从这块巨石凿出来的。
他能看得更清晰。
并且，晏家人从石壁上还获取到很多有用的知识用以发展民生。
为掩人耳目，晏家人大力推广周易和其它术数，概因术数也可以预测未来，如此他们特殊的能力就能隐藏其中。
顾瑾努力平复心情转过头木讷道：“裴将军，我刚刚看到的都是死亡，还有圣上，你看到了什么？”
裴慎摇摇头。
他看不到。
裴家的其他人也看不到。
但韩沐能。
不过，韩沐也不是次次都能看到。
听到顾瑾提到阿晏，裴慎急忙询问：“那圣上在哪？他还活着吗？”
顾瑾点点头。
晏殊还活着。
并且似乎活得很好。
顾瑾不知道的是，她刚刚看到的是过去的晏殊。
现在的晏殊，活得并不好。
他的船队纵使已经来到最温暖的海域，但气温却还在下降，御寒的衣物已不能帮助他们保持体温，队伍里每天都有人死去。
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
龙船浩浩荡荡行驶在大海，将所有幸存的家族都引入绝路。
他们都会死。
包括自己。
实际上，在继承到两颗破石头后，在见到各种未来后，晏殊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到各种天灾降临。
他看到自己的子民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
他看到为了半块馒头，同伴互相算计。
他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只有侵略，战争，鲜血，灾难和死亡。
他看到整个星球变成一颗雪球，所有生物全部灭绝，包括躲在各个地下城里的人们，包括他自己。
既然都会死，那就多救一些品性纯良的人尽可能让他们活得更久。
晏殊囤积足够多的粮食和物资，悄悄运送到明珠小镇。
这样，他们在最后的日子里才能活得更舒心些，如果他们能打开那扇神秘的大门，那人类的火种也许能得到传承。
至于那些渣滓，比如晟修之的家族，比如木府族人，就让他们互相祸害，也省得连累其他人。
当然，还有那些自以为聪明提前去往姜辛城的人，他们早就死在瘟疫里。
晏殊以舆图为引，以文书为令，将品性纯良之人聚集到京都。
顾瑾的出现，是一个变数。
在龙海提举司见到她后，晏殊常常从幻境里看到她。
看到她的各种惨死。
建州逃荒，她出手杀人，那次江川没有出手帮着掩盖，灾民们群起而攻之，落得分尸而食。
在罗家村，她暗地里杀死一个女子，罗山察觉后告知官府，为不连累家人，被斩首示众。
在利州群山，一个书生拦住她和她的家人，后韩沐领兵攻打异鬼，在乱军中被刺而死。
这，还只是其中几件微不足道的事件。
在过去，在未来，顾瑾死过很多次。
但最终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她屡次获得贵人相助以及自己的努力，一路披荆斩棘到达明珠小镇。
就好像老天爷一直在修正她的命运，让她能一直活着。
可也仅仅如此。
在接下来的日子，她始终在与铜门做较量，为了活下去，她计算密码都快变成疯子。
晏殊终于被顾瑾顽强的求生欲打动。
她似乎真的很想活着。
既然她想活，那就推她一把。
晏殊命人造出一块金牌令箭，他选出来的官，会忠于此块令牌，会帮她处理一应琐事，帮她计算铜门密码。
虽然他在幻视里并没有看到顾瑾进入铜门，但是他希望她能进。
至于铜门内的世界，那是一个诡异的世界。
那里的人长得奇形怪状，它们像雨燕，活在一座座悬崖峭壁中，并且每个人都毫无生气，顾瑾如果真的能进入铜门，并想要站稳脚跟，免不了会发生战争。
到时候，希望自己留给她的军队能助她一臂之力，韩沐是把好刀。
想到这，晏殊将手中的石头丢入大海，转头往船舱里走去。
吴广峰看着心疼不已，那石头可是晏氏王朝祖传的稀罕玩意，圣上怎么就能将它扔了呢？
他想下去捞，但考虑到实在太冷，还是将脚缩了回来。
晏殊回到船舱，就见到自己的皇后在暗自哭泣，烦闷之心顿起。
当年选立皇后，他知道她有心上人，于是特意命人将她的牌子撤下去。
可她舍不得皇后的荣耀，自己又求着她的父亲进宫待选。
见到她，晏殊就看到了她的命运。
如果不选她，她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但两年后便会因为在孕期夫君接二连三纳妾，怒火攻心小产而亡。
晏殊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反正要立皇后，只要她安安分分，就护她一生周全。
可笑的是，人的欲望，无穷无尽。
待她坐上皇后的位置，拿到皇后的凤印，在她哥哥的唆使下居然还妄想染指朝政。
帝王宝座，能者居之。
她想要，可以抢，抢不过，那就愿赌服输。
更何况，念及旧情朝廷以贪赃枉法的罪名只办了她哥哥一人，并没有牵连其他，她应该知足。（伏笔在376章）
如此哭哭啼啼，哪怕她是想以这种方式博取自己同情，也失了她为权利放弃真爱的韧劲。
晏殊不耐烦哄她，又掀开帘子走出船舱。
吴广峰急忙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