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觉?
可不行!
顾瑾正准备回话,小舅舅抢先开口了。
“爹,明天还得赶路,不睡觉肯定不行,再说,接下来的几天都在融雪,根本不能在野外露宿,今天晚上我们想想办法,接下来的行程才能更顺利,放心,大姐嘴皮子功夫可厉害,有她出马,没问题。”
李桃花又好笑又好气:“有你这么夸人么!”
“行,看我的。”她嗔笑着说完,抱起自己最小的闺女,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白素素和木三娘见到后,急忙跟上。
顾瑾则牵着顾秀和江碧玉缀在队尾。
她们实在太心急,袁天冬想要说话都插不进嘴,只能眼睁睁望着顾瑾带着人离开。
罢了。
现在天灾人祸的,袁家的名头估计也不顶用……
任桑躲在门缝处,见那女孩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群老幼妇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爹爹,那几个外乡人会不会抢我们家粮食啊?”任小米躲在窗户后面,瞪着眼问。
任桑摇摇头:“不会。”
几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她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任家村放肆。
李桃花抱着顾安,轻轻叩门:“请问里面有人吗?行行好,我们一家人路过贵宝地,眼看天快黑了,找不到露宿的房子,您要是有空闲的房屋,我们可以出钱借宿,一晚十两银子,您看行不?”
任桑听到十两银子,顿时呆住了。
他们一年卖药材,累死累活一整年,去掉花销运气好都才能攒下五两银子,只借住一宿,就有十两银子?
难道他们家是富户?
正疑虑,又听得院外女子哭泣起来。
“请问家里有人吗,行行好,我家孩子多,最小还不到两岁,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的家主是袁天冬袁老板,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是……劫匪……”
李桃花其实一开始是假哭,但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这两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悲从心来,直哭得双眼通红,泣不成声。
旁人只以为她在演戏,心里不由赞叹。
顾瑾却知道李桃花是心有所感,真情流露,她望着包裹像粽子一样的安安,又看了看脸上已生冻疮的秀秀,心中又酸又疼,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
或许悲伤的情绪会传染,不一会白素素和木氏也啜泣起来。
顾瑾低着头,悄悄拭去泪水,她想安慰大家,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建州大旱到边城兵祸,再到亳县雪灾,他们经历了太多磨难,苍白的语言,根本抚慰不了饱受摧残的身体和灵魂。
任桑被那些妇人和孩子哭得心慌意乱,正纠结,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爹爹,他们要真的是坏人,那几个大男孩用力撞门,一定能撞开,可是他们很有礼貌敲门。”
“爹爹,让她们进来吧,小米听到有一个姐姐哭得好伤心,她们应该不是坏人。”
任桑其实在听到袁天冬的名头后,就知道这伙人不是土匪。
他们种植的药材,大部分都被袁家收购。
因为袁家给的钱最多,收购药材时,质量好的还会另给奖励。
并且为了方便村里人进出城方便,还出资修路,又资助孤儿。
袁家是大好人。
李桃花实际上不知道袁天冬的名头这么好用,她只知道村里人种植药材,那么应该知道有袁天冬这个人。
报他的名号,最低可以证明她们不是坏人。
任桑见儿子一个劲摇晃他的手,收了镰刀。
“既然是袁老板的家人,袁老板人呢?他怎么不在?”
李桃花急忙抹去泪水:“在呢,在呢,我这就去喊他。”
她转身要走,顾瑾拦住了:“娘,你就在这等着,我将袁老板带来。”
顾瑾说话时,一直低着头,李桃花没有留意自家闺女刚刚也哭了一场。
“行,快去快回。”
任桑喊完话,心里忐忑不安。
他上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早就出嫁,爹娘死后,大哥做主分了家。
分家后,任桑带着自家人勤勤恳恳捡拾药材,加上分家时父母留下的银钱,去年年初起了这一座宅院。
还好这栋房子是新起的。
要不然,也扛不住这场雪灾。
只是,雪灾刚刚来临,他内子可能是身体亏空,在做活时摔了一跤,就这么去了。
任桑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土匪抢粮时,许是见到他们家一片死寂,以为里面的人冻死,过门不入,这才留了下两条命。
十两银子!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攒下这十两银子,以后也能让小米过上好日子。
任小米好奇心重,他悄悄搬来梯子,偷偷观察,正好见到一个小女孩仰头冲他笑。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
底下的小女孩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她歪着头软声软语夸赞,看起来好可爱。1
任小米脸都红了,他张了张嘴,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时,正巧之前那个小姐姐带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他急忙从梯子上滑下来,就要打开门栓。
任桑伸手制止:“别急,再多问问。”
见袁天冬到来,李桃花和白素素她们连忙让开位置。
顾瑾伸手叩门:“叔叔,我们家家主来了,你可以开开门吗?”
任桑一脸警惕:“不行,你得先将户籍给我过目。”
袁天冬听到里面的应答,伸手从怀里将自己的户籍拿出来,然后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他一边递一边说:“小哥儿,我真的是亳县袁天冬,您行行好,让我们留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们就会离开,定不会打搅你们太久。”
任桑接过户籍,上下扫了一眼。
他识字,看着亳县官府大印后,心里的犹疑逐渐减少。
任小米在一旁蹦蹦蹦:“爹爹,他们这么有礼貌,肯定是好人,你赶紧开门吧。”
任桑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急什么,不由疑惑道:“小米,你这是怎么了,爹爹教过的,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你没记住?”
任小米:“记住了呀,但是她们好可怜,有个小妹妹脸上都生了冻疮,爹爹不也说过,与人为善,乃为人之本,谁无缓急之事。”2
任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