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课司。
以前读历史的时候,学到过。
明清负责地方税收事务的官员。
从九品。
虽然官不大,但是是个肥差。
想不到在周国,也有这个职位。
顾瑾有道理怀疑,或许在这个世界,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如果大使来罗家村不是收税,那么就只能是加税。
在顾瑾忐忑的心情中,税课司大使在一群人的簇拥中,终于来了。
这几天,顾瑾天天蹲在村口张望,见到他们到来后,马上带着顾秀跟在后面。
那大使看着年纪不大,应该只有二十几岁。
见两个孩子缀在后面,也没有在意。
他一边走一边向罗山打听村里的情况。
在得知最近几个月从建州来的灾民中有一户人家家境富裕时,面露喜色。
罗山毕恭毕敬将大使带回家中。
顾瑾只能止步。
不过,没关系。
她有线人。
此时,罗五谷躲在墙根,奉命偷听,愁得鼻子眼睛挤在一块。
罗五谷记忆力不错,要不然,顾瑾不会在众多孩子中选择教他武学(实际上也是想拉拢关系。)
但是那个大使说话文绉绉的,罗五谷听得吃力。
他只能囫囵吞枣,记一个大概。
等大使离开。
罗五谷趁着还记得,将听到的话复述给顾瑾。
顾瑾傻眼了。
特么的,果然是加税。
并且,还不止一种税。
因为异鬼一直骚扰边境,军队练兵需要军饷,每家每户得加收练军饷。
按人头费算,一人一年一百钱。
田税,每一户人家超过三亩地的,加收一百钱一亩。
然后是“算缗(suan min)”。
这是一种财产税。
针对的人群是商人、富农等大户人家。
规定,每一千钱财产就必须缴一百钱的税。
为了防止逃税,朝廷又颁布了一条法令。
“告缗”
如果富户藏匿财产,被周围群众举报,户主将被发往边关充军。
而告发者,将得到富户家产的一半。
这几条朝廷的召令成为了罗家村最热门的话题。
军饷税,一人一百钱,顾瑾一家有八人,就得八百钱。
家里现在有七亩地,多出四亩地,得四百钱。
按照一千钱交一百钱的税,存款直接缩水百分之十。
李大海耷拉着脸,一直叹气。
李忠义和李仁终也于明白这几天顾瑾为什么闷闷不乐了。
“一下加这么多税,我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李仁勇压低声音嘟囔。
李母也是长吁短叹:“才买了几亩地,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怎么说变就变了?”
顾瑾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王村。
彼时王村的村正王贵也是因为朝廷加赋税愁得睡不着。
但其实,他们村加的税种和罗家村不同,且并没有加这么重。
所以朝廷加税,是看地域的富裕程度。
也就是说,那税课司大使算出罗家村的人能够缴得起多出来的赋税,往上呈报,所以,朝廷才颁布了这几条法令。
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
朝廷是真的缺钱。
建州旱灾,冀州蝗灾。
再加上异鬼战乱,山林匪徒横行,如果继续下去,拖垮一个国家,只是时间问题。
顾瑾只希望这头巨鲸陨落的速度慢一点。
她开口道:“外公,明日就去交税。”
“家里有多少钱财,不必隐瞒,照实来。”
李母嗔笑:“这孩子就是实诚,家里多少钱,自己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依我的意思,少报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仁勇点头附和:“我也赞同,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他们应该也不会做那种缺德的事。”
李大海用烟杆敲了敲桌子。
“谁和你们乡里乡亲,我们姓李。”
“这是罗家村。”
“别看平日里他们随和好说话,但是,告发一个富户可以得一半钱财。”
“搁你,你为了缴税已经愁得睡不着觉,你会不会做缺德事不知道,但是脑海里肯定会闪过这种念头。”
顾瑾看着李大海,满眼赞许。
东野圭吾在他写的《白夜行》中。
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
他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所以,不要去试探人心。
众人听到李大海的话后,都沉默了。
李忠义抓着头发揉了揉:“爹说得对,瑾儿肯定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
“交吧。”
“反正得交,真要被人告发,那就完了。”
李桃花抱着孩子,全程没有说话。
等人要散了时,她才开口道:“爹,娘,忠义,仁勇,你们且安心。”
“建州大旱我们活下来了。”
“三千里逃荒路,我们也活下来了。”
“现在,家里有房有地有粮,手里还有余钱,日子总不会越过越回去。”
李大海点头搭话:“是这个理。”
顾瑾欲言又止。
牵着顾秀回了房。
如果周国hold不住,那日子还真有可能比旱灾时更糟糕。
毕竟相比天灾,兵祸更可怕。
在顾瑾上辈子学过的历史中,侵略者屠城之事比比皆是。
那异鬼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瑾越想越焦虑。
不行。
还是得想办法找一个世外桃源才行。
到时候战乱起,起码有一个安身之所。
没等顾瑾想出一个对策,朝廷又颁布了一条法令。
凡民众,不准囤粮。
有粮结余者,需出售给皇粮商。
缺粮者,十口之家,一月只能购买三十斤粮。
如果说加税让顾瑾心焦,那这次颁布的法令,真就让她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粮食管控,意味着周国连表面平静都维持不了,水底只怕早已暗流汹涌。
寻找世外桃源的事情,迫在眉睫。
相比顾瑾的震惊,罗家村的村民就淡定多了。
最近几年,澜州风调雨顺,他们家家户户粮仓里都有粮,根本不会买粮吃。
至于粮有结余者,需出售。
他们更没有太在意,他们不想卖,还能强迫不成。
李家人也没有多想。
所有人在意的都是朝廷加的赋税。
这天,李大海早早起来去了罗山家。
李忠义和李仁勇便扯着顾瑾一起下地。
两兄弟用锄头一边挖地一边看着顾秀玩。
这时,李仁勇忽然说道:“瑾儿,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顾瑾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办?”
李仁勇苦恼道:“光种地能赚几个钱?我们为什么不继续跑镖?”
他最近一直在伺候着这一亩三分地,累不说,主要看不到希望。
一亩地最多收五百多斤稻谷,一斤谷子只能卖一文钱。
朝廷收税就要收一百钱。
剩下的够一家老小嚼用就不错了,攒钱是不可能的。
跑镖就不同了。
如果遇到大主顾,一年跑一趟镖,就能过一个富裕年。
顾瑾反问:“小舅,建州大旱,最后多少银钱能买到几杯水?”
李仁勇不明所以:“这话问的,自己都快渴死了,就算有人拿一锭金子来,我也不会将自己的水卖掉。”
顾瑾又问:“前段时间朝廷颁布的法令,缺粮者十口之家一月只能买三十斤粮,你有没有深想过?”
李仁勇愣了一下:“怎么了?”
顾瑾循循诱导:“你再想想。”
这时,李忠义插话了:“瑾儿,你的意思,是种地虽然不赚钱但是能攒下来粮食?”
李仁勇惊呼:“等等,为什么要攒粮食?”
“难道以后还会遭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