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雨散之后。
陈庆懒懒地问:“子婴从扶桑传回什么消息了?”
丽姝夫人答道:“佐渡岛的百姓供奉了一块大如铜盆的赤金,子婴不敢擅专,特地派船将它送了回来。”
“而今贡船已经离咸阳不足三日,快马先行一步捎回了书信。”
“其中……”
陈庆惊愕地喊:“铜盆大的狗头金?”
丽姝夫人颔首道:“应当不假,子婴岂会拿这种事儿戏。凡产金之地,多有天然生成的金块。”
“因形貌不同,便被人起了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
“侯爷说的狗头金大概形似狗首,故此得名。”
陈庆长长地哦了一声。
现在是公元前200年,地表自然资源的丰富程度远超后世。
就算是文明程度领先的大秦,照样有许多无人踏足之地。
在深山老林里发现点金砂、宝石、贵重草药着实算不得稀奇。
“侯爷,子婴带回的家书中留有密语。”
“连起来是——倭人投者甚众,惶惧难安。”
丽姝夫人贴在耳边小声念道。
陈庆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又起身去打开门左右观望了一圈。
等他关上门重新回来,丽姝夫人紧张地说:“扶桑远隔万里,也难逃宫中耳目。”
“子婴说倭人投者甚众,恐怕不是小数目。”
“万一陛下心中疑虑……”
陈庆摇了摇头,安慰她:“夫人你先别慌。”
“大秦君臣又不是没见过倭人的样子,一向以猢狲视之。”
“投者上万又如何?陛下不会看在眼里的。”
“你放心,待赤金呈送宫中的时候,本侯会帮着说话。”
子婴一家人提心吊胆过了这么些年,对于任何可能涉及谋反、不敬的举动都格外敏感。
原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却把子婴吓得不轻。
“有句话说的好,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子婴公子德才兼备,智勇双全。”
“给他个小小的舞台,他立刻就会绽放光彩。”
“夫人可以无虑矣。”
陈庆诚心地夸赞道。
丽姝夫人盯着大门的方向,心虚地反驳:“子婴庸碌无为,不过是借了大秦威加四海的势,才能在海外立得住脚。”
“侯爷谬赞了。”
陈庆沉闷地叹了口气。
在佐渡岛找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狗头金不算什么难事。
金子就在那里,以大秦军容之盛,想弄到手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拿了土着的金子,还能让他们争相来投就不容易了。
子婴的身材相貌仅略逊于扶苏一筹,这还是因为常年积郁面上多了几分愁容,才不如对方潇洒倜傥。
论谈吐、气度、学问、胆识,他不输于任何一位京中俊杰。
这样的人物到了扶桑,但凡善待恩惠当地土着,还不得被当成神人下凡?
“不会真让子婴当了扶桑天皇吧?”
陈庆小声喃喃自语。
“侯爷您说什么?”
丽姝夫人听到一个‘皇’字,骇得心惊肉跳。
“无事。”
陈庆摆摆手:“大秦人力匮乏,再加上跨海航行多有不便,远水解不了近渴。”
“扶桑土生土长的丁口不用来开矿留着干什么?”
“子婴公子做的对,还应该加大招揽倭人的力度。”
“最好麾下有个十万之众,方才能满足皇家银行造币所需。”
丽姝夫人慌张地想捂住他的嘴:“侯爷,您别乱说,子婴并无此心。”
陈庆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夫人,你就听我的吧。”
“谁都能害子婴,本侯绝不会害他。”
“否则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丽姝夫人不知所措,心中的惊惶无法减轻半点。
陈庆拍了拍胸脯:“一切包在本侯身上。”
“扶桑不过弹丸之地,兴不起什么风浪。”
“对了……”
他招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本侯怀疑方士徐福也在扶桑。”
“你让子婴招揽倭人时仔细打听,拿下他必定是大功一件。”
丽姝夫人半信半疑。
徐福不是率三千童男女去了海外仙岛吗?
怎么会在扶桑?
“夫人,听进去了没?”
陈庆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
“多劳侯爷费心了,妾身会如实告知子婴。”
丽姝夫人认真地点点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夫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关心则乱你没听说过吗?”
“扶桑是我让子婴去的,谁敢在陛下面前诽谤中伤他,那就是公然与我作对。”
“一般人没那个胆子的。”
陈庆温言安抚道。
丽姝夫人听到这话才算放了心。
宗室、朝臣中对他们怀有恶意者不计其数,一点小事就要拿来大做文章,恨不得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有陈庆顶在前面,确实鲜有人敢造次。
送走了心中稍安的丽姝夫人,天色已经擦黑。
陈庆乘上马车,坐在漆黑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日本最古老的史书《古事记》中记载——天神伊奘诺尊和伊奘丹尊是乘坐着鹢鸟船降临扶桑。
而鹢鸟船是华夏独有,在吴越地区广泛存在。
大秦一统天下后,从楚国缴获了大量绘有鹢鸟的战船。
说不定徐福这货还真跑到扶桑装神弄鬼去了。
不过嘛……
子婴无论相貌、出身、才干,哪一样都比你这个神棍强。
不知道二者相遇,该是怎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