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仙公主一脸愕然,似乎是不相信都隆会说出这种话。
“你说什么?”
她怔怔地问道。
“公主,秦国强月氏弱,彼此差距十倍不止!”
“虽然两国素来交好,但有一天秦国不想交好了呢?”
“月氏如之奈何?”
都隆忍了又忍,语气平静了些许:“秦国上下将昆仑玉视为宝物,又喜西域奇珍异宝。我等以此换取金银、丝绸、茶叶,来往贩货牟利。”
“可雷侯对昆仑玉不假颜色,视同顽石。”
“西域已经在秦国之中。”
“月氏如何自处呢?”
茹仙公主苦思良久:“想不到秦国借道西征时,已经给我部留下了祸患。早知……”
都隆气愤又无奈。
秦国大军压境,难道月氏还能阻拦不成?
想什么都是白想!
“公主,为今之计应当先派人回去传信,向国主言明当前景况。”
“晚上一日,月氏便危险一分。”
“速速行事,切勿拖延!”
茹仙公主意识到事关重大,点点头说:“我这就回去写信。”
“慢来!”
“属下随您一起。”
都隆思前想后,担心对方一时脑热,在信中歪曲捏造,给月氏惹来灭族之祸。
茹仙公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没有拒绝。
此时她心乱如麻,完全没了主见。
都隆在族中一向有贤良之名,听他的准没错。
而陈庆这边,士兵们架起了篝火,捉来了牛羊。
美酒一坛接一坛的打开,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眉飞色舞。
“师父,弟子敬您一碗酒。”
“今日您大显身手,扬我国威。”
“弟子心悦诚服,与有荣焉。”
蒙甘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上酒水,兴奋地红光满面。
“你想喝酒就喝,少找那么多藉口。”
陈庆笑骂道。
蒙甘仰起头把酒水一饮而尽:“快哉快哉!”
家马令谄笑着上前:“下官略尽地主之谊,贺侯爷力挫宵小,一展风采。”
陈庆微笑着颔首,端起酒水缓缓喝完。
王芷茵看到大秦将士众星拱月般把他围在中间,纷纷敬酒道贺,不禁心花怒放。
她等到人群散开,才凑上前问道:“你提的条件那么苛刻,月氏会答应吗?”
“万一弄巧成拙,招致月氏与大秦反目,朝中恐怕又有小人攻讦弹劾。”
陈庆胸有成竹地说:“当然会答应。”
关山条约离谱吗?
比汉朝对西域的管控差得远!
彼时西域都护府可是有着三十六国的战时指挥权,可以随意调动各国兵马。
汉家天子一封诏书,便可聚集十余万仆从军!
陈庆只是要求在月氏驻军,可以说相当宽容优渥了。
再说,汉武帝时期距今仅仅七十年而已。
月氏无非提前开始享受属国待遇,给几分优惠,差不多了。
天色渐暗时,都隆才心事重重地带着两名侍从来到秦军的营地。
熊熊的篝火炙烤着肥美的牛羊,陈庆借着酒意起身载歌载舞,表达对他的欢迎。
都隆笑得比哭还难看,在对方的接引下,坐在火堆旁边。
“今日好酒好肉,不醉不归!”
“来,大家共饮!”
陈庆欢笑着举起酒爵,博来应和声无数。
都隆慢慢抿着酒水,小心察言观色。
他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开口,劝说陈庆回心转意,为月氏换来绝处逢生的机会。
等了好久,陈庆举着烤好的羊腿凑近过来。
都隆立刻开口:“侯爷觉得茹仙公主姿色如何?”
“嗯?”
陈庆愣了下,随即笑道:“怎么?本侯若说她天姿国色,你还想撮合一桩姻缘不成?”
“你怕是忘了,我是大秦帝婿。”
“即使我答应,家中的夫人也不答应呀!”
“除非……你偷偷把她送至本侯榻上。”
“哈哈哈,说笑的。”
“兄弟勿要见怪。”
他开了句玩笑,尔后意识到此时双方各自代表两国,此举极为无礼冒犯,立刻给自己找补了两句。
“侯爷焉知在下不能呢?”
都隆一本正经地抬头看着他。
陈庆顿时笑容凝滞,久久地注视着对方。
“都隆兄弟。”
“我知你胸中有傲世之才,在月氏不得施展。”
“以前本侯招揽过你,今日那番话同样作准。”
“唯有在大秦,你才能得以施展抱负,立不世之功,青史留名!”
陈庆把羊腿交在都隆手中,郑重其事地说道。
“秦国虽好,却非吾乡。”
“多谢侯爷美意。”
都隆欠身婉拒,不卑不亢。
“唉……”
陈庆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特么是个人才呀!
把自家公主送到我的床上,需要多大的胆魄,多强的决断!
都隆绝对是治世之才!
可惜他生的地方不好,又太过固执。
“兄弟你此来是为了劝我改换心意,没错吧?”
陈庆失去了伪装的兴致,直接道明了他的来意。
“然也。”
都隆作揖道:“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月氏必然感激不尽。”
“财货、牛羊、奴隶,甚至您想要茹仙公主,在下都会尽力想办法。”
陈庆缓缓摇头。
“都隆,你要明白。”
“光凭你一己之力,无论如何奔走关说,都改变不了秦国的心意。”
“往昔月氏能过得顺风顺水,是因为秦国忽略了西方这块地方。”
“而今,它已经瞩目于此!”
“哪怕我今日不来,以后也会有别人来。”
“或许提的条件更为苛刻,甚至让月氏为奴为婢。”
他用酒爵碰了碰摆在都隆面前的杯子:“本侯爱莫能助,此乃月氏国运,非人力可更改。”
说完陈庆重新回到王芷茵身边,与将领说笑饮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都隆面色沉静,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国运?”
“非人力可更改?”
怎么会如此!
月氏何罪?竟招致飞来横祸!
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谁能救救月氏!
陈庆与蒙甘举杯痛饮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凄切的哭声。
都隆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众将士纷纷变色,下意识朝着陈庆看去。
“别管他。”
“让他哭吧。”
“他哭总好过我哭,月氏哭总好过大秦哭。”
“继续饮宴,不醉不归!”
陈庆饮尽杯中残酒,冷漠地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