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元曼在距离陈庆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她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样子,眼神万分纠结,死活不敢再上前一步。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再往前陈庆可就一个大耳光抡过来了,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怎么了?”
“哦,是我的疏忽。”
陈庆做了个江湖气十足的抱拳礼:“陈某得罪了,请!”
王芷茵飞快地回过头去,憋笑憋得脸色涨红,肩膀一抽一抽地抖个不停。
嬴元曼心慌地退了半步,见在场无一人上来劝阻,想哭都哭不出来。
“唉……”
嬴诗曼沉沉地叹了口气。
在我们面前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陈庆一来,什么毛病都不犯了。
我这皇姐还真是……欠啊!
“哼!”
“本公主金枝玉叶,岂会与你这莽夫一般见识。”
嬴元曼叉着腰,冷哼一声。
“辛胜乃大秦名将,功勋卓着,嫁入辛家有什么不好?”
“蜀郡又不是什么蛮荒野地,有驰道相连,往来也不过一两月而已。”
“我只不过暂时不想嫁人,在妹妹面前随口一提,又不是真的来求人。”
“反倒是你陈庆!”
“目无法纪,以下犯上!”
“你当我真的怕你吗?”
“让开,我要进宫去见父皇。”
嬴元曼经过短暂的情绪调整后,色厉内荏地喝道。
陈庆嘴角抽了抽,不耐烦地摆摆手。
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她是真膈应人啊!
眼见陈庆让开通路,嬴元曼这才摆出一副雍容大方的样子,快步走向门口。
从嬴诗曼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夫人,你这皇姐病得不轻,找时间让御医去给她看看吧。”
陈庆同情地说。
嬴诗曼怒视着他:“还不是你!”
“整日里招惹是非,今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我皇姐千错万错,就是不该遇上你。”
陈庆不急不躁,慢悠悠地说:“她该庆幸早早遇上我。”
“陛下最忌宫闱不净,你当你那皇姐是什么好东西吗?”
“到时候管不住裤裆,早晚有杀身之祸。”
嬴诗曼愣了下,立时觉得有理。
可陈庆的言语实在粗俗,听得她直皱眉头。
“你少在那里说我皇姐的是非,今天到哪儿去了?”
“昨夜留宿府中的女子是谁?”
嬴诗曼气急败坏地问。
“先让我吃了饭再说。”
“为夫干的是正事,这一天折腾下来又累又饿实在顶不住啊!”
陈庆漫不经心地朝着饭厅走去。
相里菱给赢诗曼打了个眼色,赶忙追过去给他盛饭。
“说不清楚这事不算完。”
嬴诗曼看到他走路的姿势都变形了,疑心打消了大半,没好气地数落了一声后,去给他拿了身干的衣服。
——
天光大亮。
陈庆睡得正沉的时候,被外间一阵说话声吵醒。
迷迷糊糊听了会儿,才知道来的是扶苏。
嬴诗曼情绪激动地痛斥嬴元曼的行径,怨气冲天。
扶苏苦着脸唉声叹气,显然也是深受其害。
兄妹俩的想法迅速达成了一致。
早些让乐平公主嫁到蜀郡,对所有人都好。
此事势在必行!
“殿下怎么来得这般早?”
陈庆穿着里衣起床,随手披了件外袍就走了出去。
家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讲那么多礼数。
“先生,我来是有正事。”
当着嬴诗曼的面,扶苏欲言又止。
“等我一会儿。”
“今日要去找田舟他们商量点事,殿下若有闲暇,咱们一道过去。”
陈庆赶忙去穿衣洗漱。
等两人从府里出来,扶苏才说明来意。
“先生以后行事千万别再莽撞了。”
“擅杀朝廷官吏非同小可,您一而再……”
“父皇颇为不喜。”
扶苏婉转地提醒道。
“知道。”
“多谢殿下提醒。”
陈庆爽快地答应下来。
扶苏一看就知道他没听到心里去,可又苦恼的不知该如何去劝。
“山有扶苏,隰(xi,洼地)有荷华。”
“陛下为您取名的时候,希望您能像郁郁葱葱的林木一样,枝繁叶茂茁壮成长。”
“微臣没什么本事,且深受殿下厚爱,故此只能替殿下干些清除杂草,捕捉害虫的小事,聊以偿还。”
“若是让这害虫深蛀其中,坏了您的枝干,微臣万死难赎。”
“殿下无须忧心。”
“大秦还没到百病缠身,泥足难行的程度。”
“微臣早晚会把害虫一个个揪出来碾死。”
“让这扶苏长得更高更壮,遮天蔽日。”
陈庆笑得畅快、纯粹,眼眸中没有一丝杂念。
扶苏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发现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罢了罢了。
先生一心为公,又不是为报私仇杀人。
大不了我再去北地走一遭,只要能保住他不死,将来总有再入朝堂之时。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右织官之死,至此算是画下了句号。
陈庆闲聊起金娘之父改造传统的织机,发明了提花工艺一事。
“殿下可不要小瞧了这一点点改进。”
“家家户户男耕女织,大秦的织机至少也有百万之巨。”
“哪怕每家纺织的速度快上那么一点,全天下加起来就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再者……提花锦绸能卖到万钱一匹,还供不应求。”
“一台织机六个月即可成一匹,每年可得两万钱!”
“农户终年劳碌,有几人可赚得这些?”
扶苏听得暗暗感慨,怪不得陈庆会动怒杀人。
“别说是两万钱,一个壮劳力每年赚两千钱都不容易。”
“想不到一台织机竟然能抵得上十个男丁的产出。”
“只是……不知推广开来,会不会耽误农事。”
他担忧地说道。
“殿下可还记得乌氏倮?”
“这厮用大秦的丝绸、酒器、珍品玩物从塞外换来了满坑满谷的牛羊,数之不尽。”
“您尽管放心,一匹提花锦绸卖到域外,换来的钱财粮秣说不定能养活整个县城。”
“这,就是生产力啊!”
“至于这些钱粮从哪儿来的,塞外蛮夷过得什么日子,关咱们什么事?”
“说不定过几年他们还要喜迎大秦天兵去救苦救难呢!”
陈庆潇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