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脸上一片怔然，料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反而是黑雾退散，天空柔和的像是暖色颜料涂抹的画卷。
温宁，明湛。
“我们活下来了？”
“黑雾消失了！它真的消失了！”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啊！！！”
他们喜极而泣，紧紧地抱在一块，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瞳，漂亮的如同世上最纯净的宝石。
微风柔和，金色的阳光为整座郦城披上一层明媚的轻纱。
举众欢呼，鼎沸的人声似麦浪起伏，震的天地轰鸣，落在菩然耳中也是分外好听。
先前与瘴气缠斗的主力是菩提，而菩然，直到最后一刻才真正出手。
所以她已经在最大程度上，尽可能的保留了自己的灵力。
她要用这力量去逼，逼赫连时背后之人出手。
空中旋转的九州鼎归于平静，漂浮着飞来落在她的掌心。
地上铺展开的繁复阵法裂纹交错，紧接着黯淡消失，这也表明菩提体内的能量已经一滴不剩。
从子夜到天明，四个时辰，护住一座城，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做到了最好。
起身时眩晕感直冲脑袋，天旋地转。
他抬手扶住额角稳了稳身形，调整紊乱的呼吸，片刻后去往菩然身边。
接下来就要交给前辈了。
菩然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小臂，随后望向夹紧眉头，表情惊疑又凝重的赫连时，她淡声：
“如今没了瘴气，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拢在剑柄的五指用力一拔，轩辕剑出鞘，看的赫连时心有余悸。
真的假的？
我那么一大团霹雳无敌爆炸厉害的瘴气，说没就没了？
合着我仗势搞这么大，全白搭了呗。
他表情扭曲，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没想到一个菩提加上九州鼎，竟能撑这么久，到了最后也没耗掉赫连然多少灵力。
“菩然。”
她冷不丁的纠正道。
赫连时：“？”
“我名唤菩然，再叫赫连然就揍你。”
赫连时盯着那张面瘫脸，皮笑肉不笑：“你管我叫什么。”
关注点要不要跑这么偏？
况且我刚刚在心里又没说出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啥都知道？
他啐了一口唾沫，就见对面的少女抡着剑直直地朝他冲来。
呸，想打架就直说，还找什么借口。
那轩辕剑本来还是我的呢！
菩然：“现在是我的。”
态度严谨的石头再次纠正，弄得他眼皮直抽。
笑死，你真觉得我会怕你吗？
打架？
打你个鬼，告辞（双手抱拳.jpg）
他是一点不耽误扭头就跑，没了歪门邪道的手段，这小子脆弱的还不如小鸡崽，菩然一个闪现来到他背后，一脚裹足了劲“嘭”地踹在他后腰。
“咔嚓——”
哎呦，哎呦哎呦——
他扑在地面顾不上自己磕惨的下巴，腰啊，我的腰断了！
少年人又是个娇气的，刺骨的疼痛直钻天灵盖，他仰过身来手肘撑地看向菩然，细白的眼尾镶上一层薄红，眼中湿淋淋的水汽更显可怜。
“怎么说我也是你弟弟，待我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这句倒是真情实感在抱怨，听的一旁的菩提都想笑。
你把她逼来郦城，开局摆了上万具尸体在她眼前，当时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怕？
依前辈的性子来看，你是死个上万次也不足惜。
对于赫连时的嗔怨菩然不予理会，她那腿就跟巨石落下，一脚踩在他心口，沉沉下压的恐怖力量，怕是把他胸腔里的器官全都碾碎了。
痛的钻心，他再也笑不出来，像有钝器一遍又一遍的砸碎心脏，只是稍稍张嘴想要喘息，便是一大口黏腻殷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
两道眉死死的蹙起，打结成一团。
唇角的血液顺着下颌线划过喉咙，最后没入他的衣襟。
“噗……咳咳咳……”
这副姿态好似落在地面被人踩出汁水的芍药花。
菩然将剑向上一抛，下落间双手握住剑柄，晃着寒光的剑锋就悬在他的脑袋上。
“我想郦城千百年积累的阴气是个好机会。”
说话间，踩在赫连时胸堂的腿慢慢跪压下去，膝头又是重重一碾。
“噗……哈……”
极致的痛苦奔涌而来，令他控制不住的又是吐出一大口血液。
“如果不把握住，那么你们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削弱我。”
她将轩辕剑高高举起，对着他的眉心，随时会毫不留情的贯穿。
“只要我身上还有力量，那么你们做什么我都可以去阻止。”
所以菩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让你背后的人出来和我打一架。
那人要是有本事，尽管来耗尽我的灵力。
赫连时闭紧双目迎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痛的他泪珠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滑落。
“嘶……赫连然，我嫉妒你……”
他忽然道。
视线又转向一侧脸色苍白的菩提，不甘道：“嫉妒你们。”
原来这个世间真的有凌驾人类之上的存在。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就算爬到最高处依旧是人，是肉体凡胎。
可是他们不一样。
灵力？
魔力？
他也好想掌有。
把灵魂卖给魔鬼也无所谓，只要畅畅快快玩上一通就好。
很爽啊。
瘴气之下人类弱小的像只蚂蚁，逃亡时的惊慌，死亡时的恐惧，无助绝望而落下的泪水，每一样都大大愉悦了他。
赫连时觉得这一生不算白来一趟，开了眼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深渊怪物的存在。
“赫连然，迟了，你出现的太迟了……我已经将他放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将他放出来了……他会为你们献上一份大礼，你们一定会喜欢的，一定会……”
他神色狂热痴迷，面带向往，仿佛已经在见证着一场空前盛大的典礼。
菩然不免眉梢一拧。
赫连黛死前曾说要阻止赫连时，怕是说的就是这件事。
阻止他将魔物放出来。
其实赫连黛明白过来时已经迟了，他早早的就打开了关押绝望的牢笼，释放出蛰伏的怪物。
见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价值，菩然极快的将情报梳理一遍后，双手高高提起的轩辕剑陡然落下。
剑锋凛然呼啸，狠狠刺下。
赫连时的瞳孔猛得缩放，乌黑的眼瞳宛如将时间也放慢了般，他竟能清楚的看见自己死亡的瞬间。
“咻——”
剑锋在他眉心毫米之隔时蓦然停住，恐怖的剑气已然是将他的发丝吹的凌乱飞舞，割断不少。
停住了？
为什么不杀我？
疑惑间，他见压在他胸前的少女迅速起身，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几乎是眨眼间，便将九州鼎抛向高空，重新旋转的九州鼎再次散发出乳白的淡光。
同时她挥掌向天，“嘭”的一声，金与黑激烈碰撞，炸裂消融。
“……”
赫连时哑然片刻，忽然眼中狂热，如火焰燃烧，明亮又炙热。
来了……他来了！！！
大人来了！
他绝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在阴气浓重的郦城，在菩提已经丧失战力，只剩菩然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