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乃兵家常事,蓝玉常年在北方征战,战事失利属于常态。
朱元璋却因此十分不满。
恰恰是在这种节骨眼上,秦逵却有种拱火的意思。
“信使向臣递交战报时,也禀告了一些凉国公在施南战场的情况。”
“抵达施南之时,凉国公并未直接开战,而是先与当地土司进行交涉,期间谈了什么,貌似除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
言中之意,显而易见。
朱元璋将视线缓缓移到秦逵的身上,老态龙钟的面庞则更为阴厉。
“什么意思,说清楚。”
在这种时候,从秦逵口中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党同伐异的导火索。
文臣与武将向来不对付。而且朱元璋在朝堂对凉国公的态度很是微妙。
时而亲近,时而疏远。
也就加剧了朝臣对凉国公蓝玉的孤立。
如果扳倒蓝玉,受牵连的必然都是淮西勋贵,到时候朝堂上会有很多官职空出来。
代表一方利益的士大夫们,则可顺理成章的影响朝政。
秦逵佯装恐慌,颤颤巍巍道:“陛下,此次凉国公平叛,约莫用了十万兵马,其中不少都是他的旧部。”
“这些人的战力您是知道的,对付北元从未出现过意外,偏偏在土司叛乱上出现意外。”
“京城中,凉国公的世子蓝昭,近期不也是在变卖京中产业吗,换取了好几万两现银,他一个世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这位兵部尚书秦逵所说,都是主观臆测,结论上有些太草率了。
就差把“蓝玉谋反”这四个字,直接说给朱元璋听。
群臣都知道,朱元璋性子最为多疑!
除了对马皇后和太子朱标,有着绝对信任。
不管是谁,看上几眼,心里都会有些猜忌,尤其是这些朝堂大臣和骄兵悍将。
朱元璋算是把“防人之心不可无”贯彻到了极致。
不过,他也知道,文臣和武将的关系,向来不大好。
蓝玉平日是很嚣张,虽说仅限于嚣张而已,密谋反叛的行迹从未见过,但此次出征初战就落败,还与当地土司交涉。
这种迹象,都值得多多注意。
朱元璋略作思索过后,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叫了进来。
“陛下,请问有何吩咐?”
朱元璋沉声道:“让你的人,做好两手准备。”
“派人前去施南,打探前线战况,要弄清楚蓝玉是否和当地土司勾结反叛,速速禀报于咱,只能由你们锦衣卫的人去办。”
“再者,截留蓝昭所获之银两,将其下狱,待前线情况弄清楚之后,再作处置。”
秦逵见锦衣卫到来,并没有主动避嫌,事情本就是他挑出来的。
见到朱元璋动真格的,秦逵又急忙补充道:“陛下,微臣之见,都是依照现状进行判断,还望陛下兼听则明,切切不可误会了凉国公父子,好歹凉国公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
“呵……”
朱元璋轻笑一声,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心里却对秦逵生出了几分厌恶。
“好赖话全让他说了,恶人却让咱来做,可笑!”
秦逵也并不知道朱元璋是作何想法。
以为那道笑声,是对他的认可呢。
毛骧前脚出门。
朱标后脚闻讯赶来,并且还将毛骧拦了下来。
“父皇!慎重!”
“您探查前线战况,这并没有错,儿臣也不会阻拦。”
“可尚未有着确凿的证据,您便要对小昭下狱,此事如果传到凉国公耳中,他会是作何感想?”
朱标闻讯赶来,正好撞见毛骧,从他的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还没等朱元璋表示态度。
秦逵则急不可耐道:“太子殿下,微臣认为陛下的部署并没有问题,蓝昭平日行事极其不着调,突然筹措大量银两。”
“要是将银两秘密送往施南、忠建两地,凉国公有人、有钱、有军械甲胄,随时都可以和土司合谋叛乱。”
“陛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一向仁慈温和的朱标,忽然怒吼道:“你闭嘴!”
秦逵只能悻悻低下头去。
“父皇,请容儿臣说几句。”
“战场之上,有胜有败,实属正常,不可因为一场败仗而猜忌蓝玉,更不能对其视若珍宝的儿子下手。”
“朝堂本就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蓝玉统兵在外,身处京城的儿子被下了大狱,到时他即便没有反叛的迹象,十有八九也会被逼反。”
朱元璋顿时身形一怔。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沉入到了猜忌之中,甚至潜意识里把已经把蓝玉认作乱臣贼子。
“咱有标儿这个好太子,比十个兵部尚书都管用。”朱元璋颇为欣慰。
同时,又看了眼秦逵,冷声道:“秦尚书,还不回去歇着,难不成要咱留你在乾清宫过夜?”
“微臣不敢……”
秦逵行礼作揖之后连忙离开。
被朱元璋明着指责,要是再不识趣,继续攻讦蓝玉,还有可能连累自己。
乾清宫中剩下父子二人。
朱元璋竟破天荒的懊悔起来:“为父实在是老迈昏聩了,看来朝中大事还是得交给标儿决断,险些被秦逵给绕进去了。”
“这群臣子,一旦开始争权夺利,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不顾,儿臣也很无奈。”朱标面露苦涩。
“但你力保蓝昭,不止是因为蓝玉的面子吧?”
朱标选择默认。
这些日子,甚至连做梦都在想迁民一策与平夷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