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默默翻下护栏，将倒地不起的仵航拖到床榻，又在仵航的枕头底下摸了好一会儿，拿出一盒五叶神，整个递给顾九歌。
    顾九歌面上带着“孺子可教”的欣慰笑意，拍了拍苏白的肩膀，“小说家都跟你说什么了？”
    苏白满头雾水，茫然问道：“什么小说家？”
    顾九歌点了根烟。
    “就是，刚刚那个红衣女子，她是一个欲窥破神明隐秘的狂妄小说家，当她的目光投向神明的那一刻，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侵蚀，我们称之为‘污染’。
    小说家被污染后，变成了半生半死的存在，既拥有人类的思维方式，也拥有鬼物的特性。
    缘于对神明的怨恨，小说家总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不断揭露神明的隐秘。
    如果旁人相信了她的故事，她的实力就会变强，如果旁人不信她的故事，她就会来杀死这个人......然后变强。
    三年前，小说家只是九阶鬼物，现在她已经成为七阶鬼物，离‘灾害’也只差一步。
    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她早晚会成为能够危害大夏的可怕鬼物，所以只要小说家出现，就会被监控和驱逐。”
    “驱逐？”苏白指了指被砍得支离破碎的窗台，“她不是被你......”
    顾九歌微微挑眉，“泥鳅被砍成两半都不会死，何况是七阶鬼物。”
    对付鬼物与对付怪物不同。
    鬼物是没有实体的存在，若要杀死鬼物，最简单的法子是用附魔子弹或者炼金兵器。
    除了这两种方法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法子。
    顾九歌实战经验丰富，熟知各种对付鬼物的方法，不过，他接到的命令却是“驱逐”。
    因为，小说家讲述的故事对于人类理解神明极有帮助，与此相比，小说家能够造成的危害，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些藏匿于暗中的事情，苏白当然不清楚。
    苏白从裤兜摸出手机，调出聊天记录后，默默递给顾九歌，“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顾九歌将烟蒂踩灭，再续上一根，接过手机上下翻看，漫不经心说道：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如果你认为神明是一种模样与人相似的智慧生物，那么，这个世上便没有神明。
    如果你认为神明是一种规则与秩序的载体，嗯......或是某种浩瀚伟大的意志，那么神明确实是存在的。
    说来说去，‘神明’只是人类在遇见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时，提出的一种概念而已。”
    苏白琢磨了一会儿，追问道：“既然神明是一种概念，那么......超凡者呢？”
    顾九歌将苏白的手机揣入兜里，轻轻弹了下烟灰，“还记得吗，十年前曾有血月降临，接连三日。”
    苏白点头，“电视上看过。”
    顾九歌偏头看了眼窗外的朦胧月光，轻声道：
    “血月过后，各种怪物与鬼物莫名其妙的相继涌现，普通的枪械和兵器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各国都是损失惨重，也导致了当年社会秩序的崩乱。
    在所有国家一筹莫展之际，美利坚的cia情报部门忽然发现人类社会中有许多普通人觉醒了异瞳。
    觉醒异瞳的人，带有极大的随机性，他们可能是工地的工人，也可能是公司的高管，甚至可能是监狱的囚犯，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我们则称这些能力为——神谕。
    觉醒了异瞳的人，就是超凡者了，平常时候，超凡者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一旦动用神谕，眼里就会渗出血红色的光泽。”
    说到这儿，顾九歌话语稍顿，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苏白，缓声道：“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属于——超凡者！”
    顾九歌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看的出来，他是一个相当霸道且不讲道理的人。
    苏白面色不变，继续问道：“各国都是如何安置这些超凡者的？”
    顾九歌移开目光，笑道：
    “其他国家如何安置超凡者，我并不清楚，大夏的方法是通过筛选和训练，将符合条件的超凡者征召入伍，之后，政府高层相继成立了两个部门——守墓人与扫墓人。
    拥有作战能力的超凡者，基本上都加入了守墓人组织，以五人小队的方式，潜伏在每一座城市，每当有怪物出现，守墓人就会出动，负责抹除这些怪物。
    守墓人的身份赋予我们的使命是，必须隐藏在绝对的黑暗里，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城市，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伟大故事......这很危险，也很光荣。
    至于，那些没有太多作战能力的超凡者，大多数都加入了扫墓人组织，他们负责研究超凡领域的专业知识，十年时间，他们相继推出超凡炼金学、超凡动能学、超凡血脉阶级学等诸多知识体系。
    他们的贡献是巨大的，短短十年时间，他们不仅制造出许多附带超凡之力的炼金武器装备，同时也为所有的超凡生物划定了一到九阶的等级区域。
    一般来说，七阶是超凡生物的分水岭，七阶和七阶以下的超凡生物大多数都无法诞生灵慧，与野兽无异。
    不过，它们的血脉等级一旦达到六阶，就会诞生不输人类的智慧，所以七阶以上的怪物，又被统称为‘灾害’。
    扫墓人的故事同样不为人知，不过，相对于只能隐藏在黑暗里的守墓人，他们可以得到一个教授或者专家的头衔，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阳光下。”
    苏白接过话茬，“这些事情，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顾九歌将最后一根烟点燃，又将空烟盒攥成一团丢到墙角，沉吟道：
    “在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几乎所有人都过着放浪形骸的安逸生活，他们从未遇见过真正的危险。
    如果，他们知道在钢铁熔铸的各大城市里藏匿着数不清的怪物，他们会害怕、会恐惧，文明社会的秩序很快就会崩塌，因此国际社会公认，要将这件事情彻底隐瞒下来。
    小子，你或许会觉着我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永远永远，不要去低估人类的劣根性。
    怪物很可怕，但是隔着肚皮的人心，在很多时候，远比怪物更可怕。”
    苏白觉察出这些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谨慎问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事情？”
    “因为你问了啊。”
    顾九歌的回答很随性。
    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苏白，紧紧盯着。
    像是猎人悄然举起手中的猎枪，对准了无路可逃的野兽。
    “不，不对，”苏白缓缓摇头。
    “一个普通的学生在遇见超凡事件之后，理应对‘超凡’产生浓厚兴趣，所以我才会不断的问你问题。
    你刚才说过，国际社会公认要将超凡的真相隐瞒下来，既然如此，你理应保守秘密。
    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将这些事情搪塞过去或者闭口不言。”
    片刻寂静后，顾九歌耐人寻味的笑了笑。
    “你隐藏的很好，真的很好。无论是你遇见‘小说家’之后的种种反应，还是你见到我之后的神色变化，几乎让我相信了你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止一次的出言试探，你却是滴水不漏，没有流露出丝毫马脚，我很想知道，你的这份心性，是通过什么方式磨炼出来的？”
    苏白知道自己“超凡者”的身份已经被彻底看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认命般叹了口气，说道：“我看过不少谍战剧，这算吗？”
    啪啪啪！
    顾九歌鼓掌赞叹，“一位超凡者，隐匿于校园，从不展露任何超凡能力，这出戏码可比谍战剧精彩得多，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苏白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个三四年了吧，当年为了备战中考，日日挑灯夜读，莫名其妙就觉醒了异瞳，眼里直冒红光，还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回荡，当时我也没怎么注意听，后来才发现，自己获得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啊，这玩意就是你说的神谕吧？”
    每一个超凡者在觉醒异瞳的时候，都会聆听到一个直击灵魂的厚实嗓音，然后就会获得某种神奇的能力。
    这就像是神明发出旨意，将自身权柄赐予凡人。
    所以说，超凡者的各种能力才会被称为神谕。
    顾九歌思索片刻，“你的神谕多多少少......”
    多多少少有点儿鸡肋啊。
    顾九歌并未将话说完，而是话锋一转，严肃问道：“你还和谁说起过这件事情？”
    “我去找过医生，他说我是神经病。”
    “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