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光华满腹狐疑觉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郑刚把前后经过,简单说了一下,杨光华这口气才吐了下来,说道:“郑刚啊,你没有辜负了杨某的希望。你做的太好了,那,皇城司的其他的官兵怎么样?”
郑刚回道,“我让皇上贴身太监于欢在我办公室里等我,同时让侍卫长看住他,我立即出去让长史以最快的速度组织他们全部都从侧门撤走了,并且向在全国各地出差办事的人发出了紧急通知,要求他们就地隐蔽躲藏或撤离原地,避免受伤。咱们是用最快的速度发出通知的,朝廷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比咱们快,所以,咱们的人,绝对没问题。太师放心吧。”
杨光华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才是皇城司的行事风格啊。只是呢,你们的家人可就要有麻烦了。”
郑刚说:“哦,应该问题也不大。因为所有在京的人员撤离后,肯定都会先去家里带上人快速离开京城。至于我们四个,家里人早就按你半年前的安排,搬到乡下去了。家人去的地方,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至于还有个别的人转移不了,那也顾不上了。再就是,太师您的亲戚,我们确实没顾得上去安排。深感内疚。”
“我嘛,亲属也只剩下一个姐夫和两个孩子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杨光华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非常担心的。
“唉,这个是真的顾不上了,”郑刚又道:“谁能想得到,皇上居然不识好歹,不辨真假,恩将仇报呢!这样的朝廷要不灭,上天都不容。”
杨光华见到郑刚等人到来,既高兴激动,又牵挂其他人,就只顾打听,到这时似乎才发现,这个暂住的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完颜宗翰始终站着呢,便急忙让完颜宗翰坐。完颜宗翰一直看着他们说话,那位长史和几个卫兵都紧紧地站在完颜宗翰的身旁,警惕的目光紧盯着郑刚等人。此时听杨光华给完颜宗翰让座,长史就说,“宰相大人,时辰已到晚饭时间,您看......”
完颜宗翰一听,笑道:“啊哈,杨大人死里逃生逢凶化吉,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到了老属下,激动高兴啊。今天晚上,本相要和斡离不元帅一起,宴请各位,给大家压惊接风,也庆贺我们的又一个胜利。大宋的最高警卫部队和特工部队已经成为了我大金的有生力量,哈哈,值得庆贺!走吧!”
说罢,完颜宗翰在前、长史和杨光华等人跟在后面,一起来到了金军大营的客厅,这里已经布置好了宴席,斡离不也紧随完颜宗翰走了进来。
在完颜宗翰的招呼下,大家各自入座。杨光华坐了主客位,郑刚副主客。一坐下,就先上来了每人一杯热牛奶,这大概是他们关外金国人的特有招待方式吧。杨光华闻了一口,受不了那个味道,差点吐出来。可一想这是人家的盛情,宰相举行宴会的第一道热饮,你就给吐了,这怎么能说得过去?杨光华憋着气就开始喝,刚喝了一口,就听到门口有人叫“大人,大人!”
完颜宗翰和斡离不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纹丝不动,只有长史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眨眼功夫,长史手里拿了一张纸条又返回来,将纸条递给了完颜宗翰,完颜宗翰一看,双眉登时上挑,额头蹙起两道深深的皱纹,说道:“可恶!简直可恶!”就将纸条递给了杨光华,说,“那个宋钦宗够狠啊!这是我们的特工刚刚送到的情报。杨大人呢,本相只能向你表示慰问了,可惜呀!看来,他们比我们金国的军人还要残酷啊!”
完颜宗翰还在说着这话的时候,杨光华已经接过纸条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杨光华的姐夫及外甥外甥女已经被宋朝近卫军斩杀,并通报了宋朝全国。杨光华看到这里,头皮“吱”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栽倒在了桌子跟前。幸亏完颜宗翰的反应特快,伸出右手就拖住了他的后背。这是瞬间的事儿,但是大家听了完颜宗翰的话,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听斡离不说:“杨大人,你放心,你现在已经与我们同为大金的大臣,你的这个仇也是我们的仇,我们定会替你报的。”
杨光华使劲摇了摇头,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其实,在他的母亲和姐姐相继去世后,尤其是金军开始进攻宋朝后,他就已经考虑到,这一天尽早会来。他曾经考虑过,将姐夫和外甥外甥女安排到外地安全的地方去,以避免自己的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会使姐夫和外甥外甥女遭到连累。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就有了今天的事情。果然是这样,并且是如此的残酷。杨光华只觉得心底一股熊熊大火在燃烧,他咬着牙,两只拳头在下边攥的咔嘣咔嘣直响。听了斡离不的话,杨光华只点了点头,说道:“让两位元帅见笑了,杨某人失态,抱歉,实在抱歉。”
完颜宗翰劝解他道,“事情已经发生,节哀为重吧。咱们今天晚上先好好的吃,好好的喝。杨大人前面躲过了宋人的大刀活了下来,亲属却没能躲得过去。我们甚感悲哀,先记着这笔账吧。”
说着话,完颜宗翰已经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杨光华在大宋朝廷一向不喝酒,可是这天晚上他竟然喝了满满三杯。他说:“这三杯酒,一是感谢金国的救命之恩,二是感谢两位元帅的器重,三是表明杨某的态度:从今之后,自己就是金国的臣子,自己将在与宋朝的对抗中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四位,也能在讨伐宋朝的战争中建功立业。我们并非背叛。我是死里逃生,你们是被逼无奈,其实也是死里逃生。如果你们未能及时逃脱,你们的下场定然十分悲惨。我姐夫和外甥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郑刚听到这话,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其他三人也一起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先向完颜宗翰和斡离不行了个礼,又向杨光华行礼,然后说道:“在宋朝,太师是我们的最高长官,在这里,太师依然是我们的最高长官,太师怎样说,我们怎样做,定当为大金效力,为正义献身!”一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说罢,“咕咚咕咚”干掉了杯中酒。
完颜宗翰和斡离不一起拍掌,又提议一起干了一杯同心合力酒,压惊接风宴会才结束。
次日起,完颜宗翰就安排长史苏元中带着杨光华和郑刚参观他们的军营,观看军队的训练,并到由金兵完全占领的汴京外城及城墙上,察看金军兵力部署。两天多的时间,可谓人不歇脚马不停蹄。越看越觉得宋金对比反差太大。在军事上,宋朝无论军力,还是军事部署和战略战术,跟金军相比,简直就是小儿游戏。由此,他也明白了一点,上一次金军撤退,实际是主动撤退,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撤退,至于宋钦宗所说,勤王大军一到,金军眼看打不过才狼狈撤军,那纯粹是一厢情愿痴人说梦。
当时金军的撤退,其真实原因有三个:一是在向宋朝索要金银绢布粮草马匹方面,不但达到、而且远远超出了既定目标;二是避免与四倍于己的宋军全面交战,降低战力损失,保存有生力量;三是当时金军整体实力还不足以能够轻松拿下宋朝,并且对宋朝的全部情况也没有完全清楚掌握,即便短暂攻下汴京,也难以掌控,更无法控制宋朝全国,因此决定暂时收回拳头,待军力国力整合优化提升后,再行全面进攻,一举拿下。
第四天午后,杨光华在苏元中的陪同引导下,正在驻守汴京外城东南方向的一个兵营中,跟三个低层军官和几个军士交谈,完颜宗翰的传令兵突然骑快马来到,对苏元中说:“元帅要你和杨大人马上去元帅大营,有紧急情况。”
原来是金国皇帝关于杨光华任命的诏书到了。杨光华一进大营,金国朝廷前来宣旨的传令官便宣读了皇帝诏命:委任杨光华为大金国右丞相。当时金国刚刚废除谙班勃极烈制度,实行皇帝之下的左右丞相体制,左相是完颜宗翰,为百官之首。这一任命说明,杨光华的职位已仅次于完颜宗翰。皇帝诏命还特别要求,杨光华务于三日内是到燕京面圣,并尽快负起右相责任。完颜宗翰虽然位居杨光华之上,但是主管军事并兼枢密使。杨光华虽为右相,却主管全国经济、政治、文化、外交等等事务,实际主管军事之外的所有事务。
由于郑刚等三人来到金军大营时,完颜宗翰向朝廷报送的请示已经发出,因此这次皇帝所下的诏书仅是关于杨光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