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收回燕京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举国上下、朝廷内外,处处喜气洋洋;京城大街小巷、百姓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好像把春节搬到了六月里一般。六月六,这个象征万事顺意又顺利的日子,燕京回归大宋的庆祝大会在艮岳广场隆重举行。大会上,徽宗亲自宣读了收回燕京等州的贺词,表彰奖励了在收回燕京这一历史性重大事件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官员。从六月初七到初九,连续唱了三个晚上的大戏,还有歌舞表演。京城所有的店铺所有的生意全部免税三天。
庆祝、表彰、奖励等一应事项全部结束后,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作为大宋朝的北大门的燕京,必须要有得力的人镇守。只要守住燕京,那么就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选择谁去镇守燕京和燕山地区,便成了当务之急。
徽宗把遴选燕京守臣的重任交给蔡京和王甫后,当天下午,王甫就禀报说,建议由蔡攸任燕山太守兼燕京知府,郭药师任燕山军事将领。其实,这本是蔡京的想法,但蔡京接受当初推荐提拔蔡攸任礼部代理尚书时的教训,自己不出面,而是让王甫去向皇上禀报,以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
徽宗对这一方案高度认可:“好!你们的建议跟朕的想法高度契合,完全一致。朕决定,蔡攸同时由少保晋为少师,郭药师担任燕山节度使。”
接着,徽宗又批准颁发了制书,制书的主要内容为:“鼓貔貅百万之威,势如破竹;收河山九郡之险,易若振枯;建社稷不朽之图,奋祖宗未雪之耻。”
杨光华看着这篇蔡京安排他的秘书起草、经徽宗亲自审定的制书,觉得十分好笑。他在心里说,接连惨败于即将灭亡的辽国,还吹嘘是“势如破竹,易若振枯”,受尽了金人的揶揄、戏弄和刁难,用重金赎回空城一座,还说什么“建立了不朽的功业,洗刷了祖宗未雪之耻”,这到底是厚颜无耻,还是不知好歹?徽宗大帝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呵呵。
通过深入研究金人的动态、金人的本性、金国的历史和金国的治国方略,再对照眼下这个大宋朝的一切,杨光华知道,自己那梦寐以求、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要来了!那个毒杀他、逼死他的小周后的恶魔赵匡义一脉的灭亡时间已经为期不远,他的目标即将实现。因此,自己下一步的路径和策略,也已经浮现眼前。
宣和五年的四月底,童贯代表朝廷,专程陪同蔡攸和郭药师率领宋军开进燕京上任。可是燕京的官员、富人和他们的金银财宝及子女,还有众多的手艺人,甚至身体只要康健的百姓,早就都被金国掳掠而去,燕京实际上成了一座空城。
原来,金兵占领燕京之后,在这里驻守了近半年时间。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到处搜刮掠夺,家家户户遭受到洗劫。为了避难,许多百姓逃到了山谷当中躲藏起来,剩下的也被金兵撤离燕京的时候全部带走了,所以燕京成了空城,也就不足为怪了。金兵撤退的时候,还将燕京以及各州的城墙城楼等军事防御设施全部拆毁。燕京城里到处是残垣断壁,可谓满目疮痍,一派荒凉。
五月初,童贯送下蔡攸和郭药师后,班师回朝。可蔡攸说接到蔡京紧急私信,家母身体有恙,必须回京探视。于是就只留下郭药师一人率军并临时代行知府职权,蔡攸又随童贯一起回来了。
童贯和蔡攸回到京城向徽宗禀报情况的时候,大吹燕京如何如何繁华、如何如何富庶、如何如何漂亮。徽宗听罢,就对杨光华提起了他说过要去巡视燕京的想法。童贯和蔡攸听了以后,既想笑,又担心。他们担心徽宗若真要去燕京视察,他们吹嘘的这一切,不就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岂不就会落个欺君的罪名?但转念一想,徽宗同样在吹牛,他怎么可能去燕京巡视?若真叫他去巡视燕京,他绝对不可能去。正因这样,他们两个才越吹越没边,越吹越离谱。
徽宗听了童贯和蔡攸的吹牛式禀报,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再次大行封赏。蔡京和王甫每人获得玉带一条,王甫由少师进封太傅,被封为楚国公;童贯被封为徐国公,不久又被晋升为光阳郡王;蔡攸升为少师;赵良嗣则升为延康殿学士,、满朝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欢欣鼓舞。
到这年的八月间,徽宗又让翰林院专门刻写了收复燕云碑。从内容中可以看出,徽宗认为,北方边陲已经是固若金汤,大宋朝自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燕京其实成了宋朝沉重的包袱。
由于燕京被金人掠夺的一无所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为躲避金人掳掠逃到山里、现在又返回城里的燕京百姓,没有饭吃、也无处觅食,只得到宋军的兵营中讨要残羹剩饭,一时间各兵营人满为患。此时,整个宋朝由于多年来朝政腐败,贪官污吏盛行,国家透支财政亏空,特别是朝廷花销无度,再加上庞大的官僚队伍和长期的国内民变暴乱,再加上与辽国和金人的征战、争端和赔偿,整个大宋王朝已经零落凋敝,民不聊生,百姓啼饥号寒。尤其是金人占领过的地方更加严重。所以蔡京安排从燕京以外的各地调粮,周济燕京的百姓,却无粮可调。就连一向富庶的江南地区,也是穷困潦倒。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些嗷嗷待哺的饥民,安置到附近的州县,大的县数千口人,小的县也有几百口,而这些县本身就艰难困苦的无以复加,再安排给他们这些饥民,负担更加不堪承受,因此街头行乞的、讨饭的、流浪的,甚至饿死街头的,比比皆是,活脱脱一幅幅流民图、饥民图。再加上一些恶行强盗式的人物,趁此机会大肆抢劫,就连老人孩子刚刚得到的一只红薯,他们也不放过。燕京整个社会秩序的混乱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百姓无论在兵营里,还是分到其他州县的,依然吃不饱穿不暖。没吃的咋办?抢!于是在兵营里的百姓就抢,军民之间的冲突不断升级,打死人者比比皆是。百姓见军人不但不给吃喝,还打人甚至打死人,有人便直接向郭药师告状。谁知郭药师到了打死人的兵营一看,竟哈哈一笑说:“哎呀,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打死了几个穷鬼吗?本来你们就该饿死,不打死也是饿死,打死了就打死了吧,免得活着受罪嘛。埋掉吧。”
说罢,带着卫兵扬长而去。自此,燕京城里城外的兵营里,因争抢吃食打死百姓的事件越来越多,再也无人告状。一幅典型的流民图,一腔透凉的心酸泪呀!
徽宗帝花费了那么大的本钱、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心血,要回来的燕京城,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是可笑、可叹、还是可悲呢?无人能说得清。自认为伟大英明的徽宗大帝,实在是一个政治上的无知小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无知小儿。他以为收回了燕京,得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古老的城市、美丽的城市,能够镇守边疆的城市。有了这座城市,把守北方边疆,就能挡住野蛮的金人的脚步,他和他的子民就可以高枕安卧了。他全然忘记了,金人对他的不屑一顾、满腹成见、一腔的不满和始终存在的觊觎之心,都在日益增长、在积聚、膨胀,也在等待反攻倒算的时机。
蔡攸由蔡京和王甫联名推荐、被皇上委任为燕山府知府兼燕京知州,还提拔成了少师,蔡攸和他老爹乃至整个蔡家无不为蔡攸高兴,大宴宾客庆贺了三天。可蔡攸随童贯到燕京转了一圈,全面了解了燕京和燕山一带的情况后,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在燕京的时候,每天都像做恶梦一般、处在恐惧和忧虑之中。因此,他编出个母亲身体有恙的理由接着又随童贯回到了朝廷。
回到朝廷,蔡攸和童贯向徽宗云山雾罩地瞎吹一通、受到徽宗大加赞赏之后,等童贯一走,他便对徽宗说:“皇上,燕京这么重要、这么繁华、这么富庶的地方,您那么器重臣,让臣去那里任职,臣真是三生有幸,也是臣全家、臣祖祖辈辈的荣光,臣将永生永世感恩皇上,报答皇上。可是,臣跟随您这么多年,受您的教诲,觉得这么美好富庶重要的地方,臣不应该捷足先登,而应该把这么大的好处让给他人才符合皇上您的要求,也才对得起您对臣的谆谆教诲。还有呢,我是您的近臣,臣一直守在您的身边,虽然您让臣做过征辽的副帅和监军,可那只是短暂的事情,所以臣不舍得、也不忍心离开您呀。还有呢,臣对燕京和燕山一带不熟悉,也不了解,,臣也没有在地方工作的经验。可圣上又对臣寄予厚望,这么信任臣,臣要是因不了解情况、缺乏地方工作经营误了皇上的事、国家的事,臣不但无地自容、甚至砍掉脑袋也难以向皇上、向朝廷谢罪呀,皇上您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