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徽宗又来到新建的景灵西宫视察,事实上就是验收。
景灵西宫,其实是景灵宫的分“店”。金灵宫因在曲阜,离京城太远,每年一次祭祀轩辕黄帝,皇上带领皇家人员以及朝廷百官前往祭祀,往返一个多月,耗时费力,并且耽误正常工作。正因为这样,徽宗才在杨光华的建议下,决定在东京城内修一座景灵西宫,所有的格局规模,全部套用景灵宫的模式。整个景灵西宫,宫殿一共一千三百二十间,可谓规模宏大,富丽庄严。特别是供奉轩辕黄帝的正殿,气势雄伟,庄严肃穆,所有走进这座大殿的人,一进大殿门,就会很自然的进入一种肃穆敬仰的状态。这座宫殿,完全复制景灵宫,并且在细节方面、大殿的气势和威严方面,比景灵宫更强。所以徽宗没有提出不同的看法,给予了全面肯定。徽宗特别说到:“宰相和他带领的工程建设队伍,费了不少心血,付出了辛苦劳动,为朝廷又立了一功。朕向您们表示祝贺,也表示亲切慰问。”
虽然景灵西宫顺利通过了验收,得到了徽宗的认可和表扬,并且徽宗特别肯定了蔡京的工作。可是,延福宫被徽宗全盘否定,并且要求重建,这对蔡京来说,是很丢面子的事儿。这也是他任宰相以来,受到的最重的一次打击。
这一年多以来,徽宗对他的工作都是充分肯定,很是满意。蔡京也自我感觉,自己无论能力水平,的确配得上宰相这个职务。尽管徽宗把杨光华排在蔡京之上,但是蔡京却非常清楚,无论从官员的认知、还是从全国的影响力来说,蔡京才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杨光华不管怎么说,就只是皇上的秘书;既不管任何一个官,也不管朝廷政务的任何事项。而蔡京呢,却管着所有的官员,做着治国理政的国家大事,所以在这一点上,蔡京还是非常自信的。他一直认为自己虽然不是皇上眼里的第一重臣,但事实上却是朝局的控制者。也许是这样的心理起了作用,以至于建设延福宫的时候,没有及时向徽宗汇报,也没有想办法把徽宗请到现场像模像样的看一次。哪怕只有过一次的话,也不至于出现现在的结果。
徽宗视察延福宫的当天晚上,蔡京把蔡攸叫到家里,父子两个喝了点小酒。蔡京一改一直以来的坚强形象,唉声叹气,酒喝的不少,话却极少。蔡攸知道,父亲这个宰相当的不容易,被皇上这一否定,并且是全盘的否定,心情肯定不好受。于是蔡攸给父亲敬了三杯酒,劝慰父亲说,“不管干什么,哪有一顺百顺的。可老爹您自从当宰相以来,还就是一顺百顺。现在遇到了这点事,这不是正常现象吗,能有啥了不起?”
蔡京觉得儿子这样说话,简直就是无知。就说:“您呀,还是太幼稚啊。这事可不能轻看,您怎么能知道,这不是皇上对我不满意的征兆?真要是这样,可就是大麻烦。唉!”
蔡攸再给蔡京敬一杯酒,说道:“可您光这样犯愁也不能解决问题呀。您是不是去跟杨光华说说,您跟他不是很默契很投缘的?”
蔡京一听这话,呆愣了半晌,说道:“对,我光顾发愁担心了,咋把这个茬忘了?亏您提醒。不然,会把我憋死的。眼下只有杨光华能帮我这个忙。”
蔡攸继续说道:“不是为儿说您,您还真该好好向那个杨光华学学。您看人家,皇上恨不得天天在花园里画画,人家杨光华是怎么做的?皇上同意他留在垂拱殿办公,他就在那里办公,塌天的大事到了杨光华那里,杨光华能处理的就处理,处理不了的,只是把人把事带到皇上跟前,至于皇上同意不同意办,什么时候办?等着呗。皇上不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喜欢他器重他吗?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一个毛头小伙子才刚过二十岁,哪来那么多的心机,又哪来那么多的从政经验,特别是玩皇上......”。
蔡京一听忙用摇手制止,说:“隔墙有耳,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能说这样的话,背地里也不能说皇上。不然的话,就是对皇上大不敬,弄不好就会倒霉,严重了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知道吗?”
灯光下看不出,如果能看得见,蔡攸的脸色一定是通红的,只听蔡攸说:“儿子记住了,永远都不会再说这样的话。放心吧,爹。”
第二天下午,皇上在御书房读书,杨光华还是独自在垂拱殿处理奏章和其它文件材料。上班不多会儿,蔡京就来了。杨光华给蔡京让了座,让蔡京喝着热茶,问道:“宰相,皇上对景灵西宫的建设很满意呀,对您付出的心血和劳动也作了充分肯定。您的能力和水平,真令人钦佩!”
蔡京摇着手说:“哪里哪里,您没看延福宫被皇上全盘否定了?并且皇上当时还发了火。这样的事,我从任宰相以来,还是第一回呢。唉,是我大意了,没让皇上好好看图纸,也没向皇上详细汇报,以至于建完了,皇上看到的,却是他所看不中、没能达到他期望的结果。”
杨光华笑着说:“哎,这其实不怪您。上午从看完景灵西宫回来后,我还跟皇上解释过,当时您是向皇上请求过,请他看图纸的。是皇上太忙顾不上看。现在工程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应怪您,当然也不能怪皇上。”
看来,每到关键时候,杨光华确实是真心帮自己的。蔡京想着,就又说:“又让您多费心了。非常感谢您。只是,我看昨天下午皇上是真生气了,很担心皇上会因此对我有了别的看法。要真那样,还真就是麻烦。”
杨光华看到蔡京的脸色有点暗,眼神忧郁,知道他是真有思想负担了,并且这思想负担还挺重。就开导他说:“您现在有这种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说实话,确实没必要想得这么多这么严重。您只所以觉得思想压力这么重,就因为您任宰相以来,皇上对您做事儿都满意,您得到的都是肯定和表扬,您这种情况已经创造了本朝历史了。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您已经是第四任宰相了,前三任最长的才干了十个多月。而您呢?已经干了一年多了,这已经在本朝创了记录。并且这一年多,您没挨过皇上一次批评,这也是他纪录的事。正因为这样,您在皇上心中,在广大官员和百姓中的威信才会越来越高。反过来看,谁一辈子不会打个黑碗?可您呢,都成了常胜将军了,皇上怎么能因这点事对您产生别的看法?相反,皇上对您看法是更好了,不是更差了。这点事儿就不算事儿。”
“要知道,您是大宋的宰相啊,皇上只是否定了这个项目,并没否定您做的全部工作。您作为宰相,主持着朝廷的大局,真就是日理万机,多少事在您手上啊,这么一件工程算得了什么?皇上让重建咱就重建嘛,皇上说的很清楚,不急,施工期限不作具体规定。这不很能说明问题呀?说明皇上体谅您宰相,也说明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器重您。作为咱呢,接受教训呗,以后不再出这样的问题,不就万事大吉了?”
蔡京说:“杨大人,谢谢您对我的帮助,更要谢谢您的开导。只要皇上不因此对我产生别的看法,我心里的石头才能搬掉。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
杨光华又笑了,“不会的。没有这样的迹象。您是宰相,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肚子又不小,难道连皇上的几句话也盛不下?上午皇上给我说了,他只是对延福宫现在的情况,不符合他的心意。确实不是要否定您的成绩,更不是否定您这个人。”
蔡京立即往杨光华脸前凑近了些,又问:“那,杨大人您觉得,皇上的心意是什么?他想要个什么样的新延福宫?”
杨光华说:“嗨,这还用我说吗?您比我清楚的很呀,您最了解皇上。皇上是个艺术大家,这一点您们是超级知音呀。他的想象啊,非常丰富,非常开阔,也非常高远,把握了他这个特点,无论给他做什么,都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蔡京问道,“杨大人,您文学修养那么深,您的眼光这么高,您又对皇上最了解,那您对重建这个延福宫,有什么好的想法啊?不是常说,一个篱笆要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智慧,您说说看?也算是指导我了。”
杨光华摇了摇手,说,“哎呀,宰相您这样说,就让我无地自容了。您是宰相,您拥有各种资源,特别是人力资源,最丰富,力量也最强大,您完全可以发挥这个优势呀。皇上不是要建五座大殿、两座配殿吗?现在已经建起了三座了,还有两座大殿两个配殿,您把这四个殿呀,交给一个人总承包,把承包方案弄好就行了。至于他再怎么处理,您就不用管了,只向他要工程要质量要结果就行了。当然,也可以直接来他个工程承包,全部工程切分成块,让他们去承包,在建设过程中,去竞赛,看谁建的质量高,看谁建的漂亮,这样您既省心省力,还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蔡京一听,“嘣”的一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哎呀,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全靠我一个人带领那么多人,去建设这么大个工程,我还得做好宰相的本职工作,还不得把老夫我累死?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你这可真是救了我了。好,就这么定了。不过,我更倾向找个总承包的,一把交给他,这样最好。可找谁呢?谁能办好这件事呢?这可不是个小事,更不是个简单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