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行业的发展绝对不是某家企业或者某个研究机构能够推动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起到推动作用的一定是成系统的产学研体系。
    研究技术，生产应用投放市场，产生价值反过来促进教学和人才培育，再进一步促进研究与应用。
    “那制造厂你打算怎么解决？”
    聊到这，倪洸南已经明白，以这个学生的眼光和布局，是有点东西的，不能把他当成一个简单的学生身份了来对待了。
    倪老师语气逐渐认真，甚至他反而变成有点虚心请教的意思。
    彭万华回答道：“我有个朋友……
    他在鹏城和香江有生产集成电路板的工厂，还有成品组装工厂，可以拉进来一起聊聊。
    此外，如果需要我可以说服他收购几个工厂，负责我们相关技术产品的生产。
    甚至如果有人搭台，我可以说服他出资和中科院合资成立联合实验室，充分发挥中科院这边的技术和资源优势。”
    倪洸南原本觉得彭万华仅仅是有点眼光，此刻已经被彻底震惊了。
    直接收购工厂？成立联合实验室？这是一个大学生能办到的事？
    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啊。
    倪洸南听得有些恍惚，忽然觉得彭万华那一张胡子拉碴脸逐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彭万华看着倪院士陷入思考，也不打扰，留点时间给对方思考
    扭头看了一眼许久未出声的董师兄，只见董师兄一脸茫然，似乎还在懵逼中。
    董朋从进来刚开始还抱着过来学习交流的想法来着，随着彭万华和倪洸南交流越多，他发现自己已经搭不上话了。
    什么突破封锁，什么民族品牌，什么产学研体系。
    这是我们一个大学生能干的事？
    这是我们有资格讨论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彭万华，眼底震惊莫名，彷佛在说：
    同九年，汝何秀？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这个师弟，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
    “嗯，你说的我明白，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的。”
    倪洸南是个实在人，不和彭万华玩虚的。
    离开中科院去外面公司，对他而言很难下决定。
    他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在告诉他：你是个纯粹的人，只喜欢搞科技研究，不喜欢当领导或者搞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另一个则告诉他：技术的研发需要面向市场，需要把技术转化为成果推向社会。
    其实倪洸南自己也清晰得认识到，总是缩在研究所与他最终的期望是背道而驰的。
    倪洸南需要一段时间考虑清楚。
    彭万华当然能理解。
    一个人待在研究所这么多年，就算是动物也会产生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想立马割舍就能割舍开的。
    拜别了倪老师，彭万华和董师兄回到了京大。
    ……
    而中科院这边。
    上面透漏给柳某人，后面将让他带队完成汉语文字处理产品开发，并让他尽快完成前期团队组建。
    柳某人心思机敏，很快明白这件事大有可为，背靠中科院这根大树，技术不成问题，凭借周边的人脉，产品销售更不成问题。
    如果后面公司独立运营，甚至上市，那未来可期啊！
    柳某人脑海中搜刮了一遍，将主意打到了倪洸南身上，‘明天去找下他，把他拉进来，技术开发就更有保障了，那家伙脑子一根筋不知变通就知道搞技术，肯定会被我一番民族大义所忽悠。’
    想到这，柳某人心中更兴奋了。
    倪洸南年纪比柳某人大，技术比后者要强不知多少，但在职位上却是比后者低。
    第二天，柳某人就找到了倪洸南，先是一波舌口生花的马屁拍出来。
    很漂亮。
    但……
    倪洸南无动于衷。
    然后柳某人又是一波民族大义抬出来。
    倪洸南依旧无动于衷。
    柳某人纳闷了，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我都说到点子上，怎么他一点都不心动的样子？
    倪洸南心中古井不波。
    同样的饼画两遍，心动个毛啊。
    “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没？”
    倪洸南耐着性子问道。
    “我计划先把领导班子组建起来，我是负责人，你负责技术总工。”
    柳某人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听到这话，倪洸南还算听得下去，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完成领导交代的主要任务，把产品研发出来变现。”
    “嗯，还有呢？”
    “还有？”
    柳某人有点懵，变现就是赚钱，贸工技，贸贸贸，不停地赚钱再赚钱，还有什么然后？
    当然，他还算没有昏头，明白心中所想的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他一个科研工作者总是讲钱显得自己太俗了。
    他一个‘专心科研’的人，有追求的人，至少不应该把赚钱当做目的。
    “还有就是……就是把赚来的钱继续投入到科研中，支持我们新产品的研发，然后变现，循环往复。
    未来，在计算机领域衍生生态，然后多元化生态循环补给，有望成为市场与终端的交互枢纽……”
    柳某人绞尽脑汁，自认为编出了一段还算上得台面的话。
    倪洸南心中嗤笑一声。
    对比一下彭万华说地心有成竹，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路线。你一张嘴尽是忽悠，连个阶段性的目标都没有，更别说长远的规划了。
    换句话说，画饼都不会画，怎么让人信服？
    倪洸南对柳某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听对方说得越多，他心中有些不齿，科研单位里都让这些只知道溜须拍马、讲概念的人占据了位置，那些干实事的反而得不到提升，简直让人心寒。
    柳某人还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倪洸南已经听不下去，目光遥遥看向了南方。
    见说不动他，柳某人面露不愉，开始拿上面领导压人。
    什么这件事某某领导很重视，作为负责人过来邀请你，某某领导也知道。
    做好了这事，我们在领导面前都有脸，做不好大家可能都要挨批。
    柳某人使劲浑身解数，软的硬的，轮番上场。
    可惜倪洸南根本不吃这套。
    两人干巴巴聊了几句，便散了。
    倪洸南坐在椅子上回想刚才的聊天，觉得有些悲凉，一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真没什么意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如就此离开的念头。
    可惜，天不遂人愿，上面领导很快亲自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