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所说的内容,殿内的人都知晓,那是荀子的成名之作《王霸》!
以国家和君主为开头。
其国家,是天下最有力的工具;君主,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地位。
来讲述掌握国家的君主,确立礼仪就可以掌管天下,确立信用就能够称霸,玩弄阴谋诡计就会灭亡。
而且这三者还分别举列了例证。
其商汤定都亳地,周武王定都镐京,领土不过百里见方,而后来却一统天下,各地诸侯皆来臣服,人迹所到之处没有不归服的,是因为他们遵从礼义。
这就是说人们遵循礼义可以称王天下!
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并不以政治教化为根本,也不是推崇礼法最,也不是特别重视礼法制度的完备,也不能使人心悦诚服,但他们注重方法策略,劳逸得当,注意积蓄财物,做好战斗准备,上下互相信任就如同齿牙上下相合那样紧密,因此,天下没有人敢与他作对。
所以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都是处于地处偏远的国家的国君,可是他们威震天下,他们强大的使中原国家感到危险,这没有别的原因,他们能取信于天下而已。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确立信用就能称霸诸侯!
最终的则是齐国的齐闵王、孟尝君,他们治理强大的齐国,不修治礼义,不实行政治教化,不用来统一天下,而是不断地以勾结别国、向外扩张。
所以齐国强盛,向南足以攻陷楚国,向西足以屈服秦国,向北足以打败燕国,在中原足以攻取宋国。
但当燕赵联军攻打攻打齐国的时候,就如同振摇枯树一般容易,而他们也身死国亡,成为天下的奇耻大辱,后代人讲到恶果,就把齐国作为例证!
这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是他们不遵循礼义,一味玩弄权术阴谋的结果啊!
没错,这位齐闵王就是如今齐王法章的父亲,田建的爷爷!
齐闵王刚愎自用、骄横跋扈、穷兵黩武、拒听谏言、任用奸相、不讲策略,致使君臣不和、百姓离心、内外树敌、矛盾日益尖锐!
导致在五国联军的讨伐声中,由齐闵王亲自导演的这场国破身亡的悲剧终于落下帷幕。
而齐国尚儒之风正是齐王法章登基之后形成。
韩非这话,正好和刚刚六指黑侠所说的《兼爱》追求迎合君主之言所符合。
这也是韩非的点睛之笔,直接让主位上的田建彻底的记住了韩玉这个人。
“非熟读恩师之作,略有见解,说得有不对之处,还请指教。”
韩非谦虚一句后,继续说道:“无国而不有治法,无国而不有乱法;无国而不有贤士,无国而不有罢士;无国 而不有愿民,无国而不有悍民;无国而不有美俗,无国而不有恶俗。“
”两者并行而国 在,上偏而国安,在下偏而国危;上一而王,下一而亡。“
“故其法治,其佐贤,其民愿,其俗美,而四者齐,夫是之谓上一。”
“如是则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 天下服。”
“故汤以亳,文王以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 莫不从服,无它故焉,四者齐也。”
“桀纣即厚有天下之埶,索为匹夫而不可得也,是 无它故焉,四者并亡也。”
“故百王之法不同,若是所归者一也。”
韩非从自己的角度分析了这一段话的意思。
这一段话代表的是法令制度安定和法令制度混乱!
其中法令制度的代表则是商王汤和周武王。
而法令制度混乱的则是夏桀和商纣。
商王汤和周武王能取代夏桀和商纣,则多亏了夏桀和商纣法令制度混乱。
韩非主题突出的则是法令!
但在场的田建,春申君,龙阳君,言语,六指黑侠,还有韩玉都懂得这一段话的意思。
讲述的是法令制度是治平的,辅佐的臣子是德才兼备的,百姓是奉公守法的,风俗是纯朴美好的。
虽然是以法令为开头,却实际上却是引出下面如今的礼法。
但在场却无一人出声。
因为这《王霸》是荀子的作品,而韩非是荀子的真传。
荀子都未开口,他们开什么口。
韩玉甚至拿起桌上的酒水品尝了起来。
味清,入口柔,还有一股蜜味,挺好喝的。
不知道小圣贤庄卖不卖这酒水。
韩非则是继续开口道:“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
“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
“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
“臣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
“汤、武之王也,不修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
“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
“君无疑矣!”
韩玉品酒的动作一停,对于韩非所说之言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这是《商君书》的第一章《更法》。
嬴政这位素未谋面的秦王送了韩玉整整一整套抄写出来的的《商君书》。
上面还是荀子的《王霸》,下面就变成《商君书》第一章《更法》,韩玉内心不得不感叹韩非还是走上了法家之路。
因为这段话的意思是指以前的朝代政教各不相同,应该去效法哪个朝代的古法呢?
古代帝王的法度不相互因袭,又有什么礼制可以遵循呢?
伏羲、神农教化不施行惩戒,黄帝、尧、舜虽然实行惩戒但却不过分,等到了周文王和周武王的时代,他们各自顺应时势而建立法度,根据国家的具体情况制定法令。
礼制和法度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法制、命令都要顺应当时的社会事宜,兵器、铠甲、器具、装备的制造都要方便使用。
治理国家不一定都要用一种方式,只要对国家有利就不一定非要效法古代。
商汤、周武王称王于天下,是因为他们没有遵循古代法度才兴旺。
殷朝和夏朝的灭亡,是因为他们没有更改旧的礼制才覆亡的。
既然如此,违反旧的法度的人,不一定就应当遭责难;遵循旧的礼制的人,不一定值得肯定。
《更法》的核心指的就是变法!
但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都是很包容的,更何况孔圣本身就有问道老子的真实记载。
而小圣贤庄内更是收藏了诸子百家的典籍,再加上荀子本身就偏向法,所以在场没有人在意韩非说商君书的事情。
不过韩玉还注意到春申君的脸色有着一阵波动。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刻,田建却突然从主位上站立,注视着韩非,大喝道:“说得好!”
“不愧是荀子的真传弟子,一番见解让建大开眼界。”
“太子殿下谬赞了!”韩非谦虚的行礼出声道。
“有了自己的领悟和见解,没有白白浪费这些日子读的书,还有为师的教导。”
荀子也是赫然开口,对着韩非称赞道。
荀子这开口就是为韩非站台。
韩玉也是出声称赞道:“名师出高徒,韩非深得荀子真传!”
说好话又不需要付出什么,韩玉自然是能说就说了。
“王叔多赞了,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韩非谦虚的说道:“非还需要多听诸位先辈之言!”
【先辈:指尊称年龄或辈分较长的人】
龙阳君眼中仿佛只有桌上的水果和点心,根本不想发言。
韩玉也没有什么自由民主,而是开口说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这一段话出自《礼记·大学》,其意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切都是从修身开始,而修身则是获取知识!
知识改变命运!
这一点,韩玉是百分百认可的。
而到这时,大殿上只剩下春申君未开口了。
至于主位上的田建和言语,更像倾听的裁判。
春申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口缓缓讲述起了屈原投江时遇到渔夫之事。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
这则故事表达是屈原面对楚怀王、顷襄王这样的昏君,其抱负与志向无法实现,加之群小的谗害,因而愤感不平不愿,看着楚地贵族乱政,葬送楚国锦绣河山。
加之长期放逐,身心交瘁,再无重返朝廷、实施理想‘美政’的希望。
为了保持清白高洁的操守,扞卫自己所毕生追索的理想,终于带着不尽的遗憾,愤然投身汨罗江中。
屈原愤然自尽的内因似应是理想破灭后的‘绝望’,这样的死,当然不是怯儒或逃避对祖国的责任,而是对现实清醒的认知,是屈原坚守气节的最终追求。
就如同沧浪之水可以洗清一切,但却无法清掉屈原的追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春申君说完之后,整个身体却是略微的摇晃一下。
其摇晃的幅度并不大,但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田建立马询问道:“春申君是否身体不适?”
“年龄大了,有些累了。”春申君低沉的说道。
“那这一场讨论就此结束吧。”
田建看了自家老师‘言语’一样道:“春申君还请回房休息,有何不适尽管开口,建一定全力配合。”
“多谢太子殿下。”春申君起身对着田建一拜后,转身离开。
荀子起身对着田建行礼,这时候韩玉也是起身,站立在韩非身边,然后跟随着荀子身后离开。
田建是携带六指黑侠和龙阳君居住在小圣贤庄内。
反正春申君在小圣贤庄一日,田建就在小圣贤庄一日。
首先,春申君是战国四公子之中唯一一名还在世的,名望颇高。
其次,而且目前楚国三位公子争夺王位,根本绕不开春申君。
最后,要是春申君投齐,齐王法章举双手双脚欢迎,但要是不投齐,齐王法章也要让田建多多接触春申君,不仅能提升名声,说不定田建还能从春申君身上学点什么呢。
这本身就是齐王法章的用意!
青竹殿内!
韩玉对着荀子尊敬的说道:“荀子,这一次前来,是提前告知一声,下个月月底要前往临淄迎亲,还请荀子您做好准备。”
“嗯!”荀子轻微点头,应下了韩玉的话。
韩玉转头看向韩非说道:“还有韩非侄儿,你跟随我左右,到时候要辛苦劳累一番。”
“王叔客气了。”
韩非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韩玉说道:“非作为王叔的血脉至亲,做事是应该的。”
韩玉见事情做好之后,也是拱手道:“天色不早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侄儿送王叔!”
韩非笑着送韩玉和桃花离开青竹殿。
过了一会,韩非回到青竹殿内。
“怎么了?”荀子看着回到殿内,眉目思索之中的韩非,问道。
“老师,非有些看不懂韩玉这位王叔了。”
韩非开口道:“那名叫桃花的侍女,手中之剑应是越王八剑之中的惊鲵。”
“此等名剑不是平常人可以掌控的。”
“能持持剑者,还伴随着王叔身边做一奴婢侍女,看样子这桃花不仅是美人,还是一柄利器。”
“那么韩非,你有何打算?”荀子问道。
“只有一些头绪。”韩非回应道。
“有头绪就好。”荀子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脸带微笑,目光之中还蕴含着期待神情看着韩非说道:“见今日小圣贤庄大殿之中,韩非娓娓道来一番理解,看样子是已经踏出了自己的道路。”
“那么着书一事,对韩非你而言应该也不是难事。”
韩非听着自家老师荀子的话,身子一僵,今日在大殿之中能口出理解,是因为这一段时间荀子和春申君聊着天下,家国,还有自身经历,从中有所理解。
可这不代表着韩玉可以把书给着出来呀。
面对荀子的目光,韩非只能开口道:“老师,非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