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门大殿前的广场上,陆月岚与云宁并肩而行。引得周围路过的弟子纷纷侧目,圣女与外宗弟子同行,在年轻弟子眼中,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陆道友,刚才听闻,周前辈对于天道誓言很是重视,不知为何?”刚才的谈话,周益清谈及天道誓言时难得有了一些情绪,云宁听得十分清晰,出来之后赶忙询问道。
“天道誓言,必须遵守,否则一定遭受天雷劫罚,粉身碎骨。我教弟子,入教之初,全都立下过天道誓言,只要全力恪守,对于修炼和生活,没有任何影响。”陆月岚语气平淡,目视前方。
“贵教弟子全都立下天道誓言,这是为何?”云宁满是疑惑。
“说与道友也无妨。我教与九凰山、万雷门是和五行宗一样古老的门派,我三派立宗之初就是为了守护天墟界。入门弟子均需要立下守护天墟,抵御外敌的誓言。几千年之前,护界三门的名声不弱于五行宗分毫。经过多次魔族入侵,三门都是冲杀在前,弟子损失无数。如今九凰山不复存在,万雷门残存弟子建立了神霄山,算是传承未断。我红莲教只能隐姓埋名,暗中行事。”陆月岚有些遗憾的言说,众人已走下大殿广场。
“贵门大义,杨树深感钦佩。”云宁听完陆月岚的话,知道并非为假,语气敬重。
“可惜千年之前红莲教内乱,邪修为圣教赵志灭门之灾。传闻魔族大劫,又将来临,这一次,天墟界又当如何抵挡。”陆月岚言语间流露出关切,让周围众同门情绪有些低落。
“据我所知,仙盟已经成立,针对魔族已经开始有所布置。只要咱们同心同德,一定能斩灭魔族。”云宁信心十足的样子,并非虚言,让陆月岚等人心有所感。
“师父曾和我讲,想要你当一回信使,给空悟子前辈带去一封书信。”几人走到一处瀑布前的小亭中,驻足而立,陆月岚看着远处的天湖说道。
“我一定不负所托。”天墟门的委托,云宁自然爽快的答应着。
“这就是我天墟门最美的景色了,万丈飞瀑,无边平湖。”陆月岚看着眼前的景致,像是自语。之后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的天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美不胜收。”云宁不禁赞叹。
“那是当然,如此美景,可不能被魔族毁坏。”时不待颇为自豪的说道,他身后的其他同门也都不断附和。
天墟门内众弟子一种悠然正气,让云宁心生感慨。接下来陆月岚再未发言,听着云宁与同门说起话来。天墟门弟子对于万灵大陆的事情格外感兴趣,不断问询这方面的事情,云宁都是一一回答。
时间很快,落日将整个天湖染成红色,一行大雁鸣叫着飞过水面。
“时师兄,时间不早了,你安排杨道友住在风雨楼。”一直望着远方的陆月岚,回过头来说道。
“是。杨兄弟,那咱们改日再叙。”时不待起身答应道,看起来陆月岚在有天墟门地位极高。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陆月岚已经走出几步,又转身说道:“杨道友,离开大殿之时,家师嘱咐我一定让你参加炼心之路,说是对现在的你,大有益处。之后道友可自由在天墟门内行走,五年后可随我教商船前往万灵大陆。”
“那就多谢前辈了,只不过……”云宁刚要询问炼心之路的事情,陆月岚已经转身离开了。
“圣女还有别的事情,炼心之路的事情,我和你说。。”时不待拉了拉云宁,往旁边走去。
风雨楼就在刚才看景的消停不远处,站在楼上,飞瀑平湖尽收眼底,因为此楼一半在地面上,一半悬空在水面上,别有一番景致。时不待说这里之所以叫风雨楼,是让弟子们不要忘记,我们珍视的美好景色,总会面临风雨,需要去守护。无论何时,不可忘记自己的护界誓言。
站在窗前,云宁思考着时不待关于炼心之路的话,陷入沉思。
炼心之路是天墟门金丹期以下弟子均可参与的历练之地,共分九关,每一关都可经过斗法获得一次锤炼心境的机会,天墟门弟子可参加,不过需要付出宗门贡献。自天墟门在此立宗,能够通过九关的筑基期弟子仅有陆月岚一人,皆因为她天生的青莲之心,心境无比坚定,陆月岚之所以成为圣女,与此也不无关系。
炼心之路对于修士修炼术法,磨炼心境,甚至打磨神魂均有极大好处,既然能参加,那就不容错过。
云宁白天在天墟门中走走看看,晚上回风雨楼修炼。七日后,云宁来到了炼心之路入口。一处有大阵笼罩的山谷,里面白蒙蒙的,隔绝了神识。入口处是一个三丈高的木门,两边牌匾上分别写着历经万千事,不忘凡人心。
入口旁边的一座石碑上,有无数人的名字,在最高的第九层,名字只有一人陆月岚。
“杨兄弟,我可是一口气通过到了第四关。咱们比试一番,看看你能通过第几关。”时不待信心满满的,指着第四层的石碑说道。
“好,我要是赢了,你可要请我喝酒。”云宁说着,跨进了炼心之路。
一处凡人城池前,城墙上的军人张弓搭箭,人数虽多,士气低落。城墙下五只头生双角的炼气期魔族,手持大斧,向城楼狂奔。
眼见着军士们的弓箭射在魔族身上,只能留下丝丝痕迹,却刺激了魔族的怒气。魔族双脚一蹬,已经到了城楼之上,一边倒的屠杀立刻开始了。
军士们心有畏惧,逐次向前,都被魔族的大斧斩成血肉。云宁在军士们中间,大吼一声冲锋向前。云宁身法迅捷,枪招凌厉,五名魔族,几个呼吸间被斩于剑下。
城墙上的军士们高呼着他的名字,抬起他抛向高空,战斗胜利了,城市保住了,杨树成了这个城市的英雄。
城主站在城楼上,微笑颔首,大踏步走下来:“杨树,作战英勇,斩杀魔族有功,封千户侯,赏黄金百两,奴仆三十人,府邸一座。”
晚上军士们摆酒设宴,宴会上城主身后跟着一名貌美女子,年龄仿若二八,正是城主的女儿温瑜,款款的为杨树敬酒。这一夜他豪气冲天,痛饮无数。
杨树与城主的女儿相会在河畔廊桥,春日花海。七夕夜接过温瑜赠与的罗帕,看着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杨树心中喜悦无与伦比。
中秋佳节,杨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迎亲队伍连绵半条街,看着温瑜从城中府中走进花轿,杨树喜不自禁,不断向路两旁祝福的乡亲们拱手。
花烛夜,月团圆。洞房中,烛火摇曳,郎情妾意,交杯酒毕,两人相拥相吻。温瑜美目紧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含羞待放,引得杨树热血直涌。终于探幽入林。几片落红,几声呻吟,几多美好不过这春宵一刻。
城主新婿,衣食无忧,出则车马,入则仆从。日有美酒满杯,夜有美人相陪。人生欢喜,不过如此。
十个月后,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接生婆喜气洋洋的祝贺:“恭喜侯爷,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夫君,自从与夫君相识,我每日欢喜。孩子的乳名便叫做添喜吧。”
看着躺在夫人身旁的婴儿,杨树心想可不能让他再像自己一样成为一个孤儿,要给他全部的爱。
突然一阵心痛,清醒过来,一切随之消散一空。之前让人欢喜的一幕幕真让人留恋,只是若没有了师兄师姐,没有母亲和师父,终不是自己想要的喜悦。
炼心之路入口处,杨树的名字在第一层的石碑上浮现出来。
踏入第二层,云宁出现在一座木桥之上,看着前方一座城池,城门紧闭。城墙上没有一人,城墙下一个筑基期三层的魔族。
云宁长虹剑在手,朝着魔物连劈几剑,都被魔族手臂上的护具挡住。魔族身体较云宁高出近三尺,奔跑时大地都在晃动,全凭肉身之力搏杀。
云宁毫不畏惧,取出赵玉臻赠予的破海棍,舞的呼呼带风,仅凭肉身之力与魔族不分伯仲。两人每次交手,都是两座小山般的相撞,不讲任何技巧,只有拳拳到肉的力量。
云宁有意看看自己的肉身修炼,到底到了什么水平,未动用剑阵的手段。从白天战至黑夜,云宁早就筋疲力尽,魔族更加不堪。提起一口气,全身窍穴内的力量调动个七七八八,双手将破海棍从高空之上砸下去,魔族用双手去接,这一次手臂上的护具片片碎裂,手臂折断。
魔族咆哮着冲过来,再被破海棍抡上,身体飞出数丈。云宁乘胜追击,每一棍落下,都让魔族折断一处骨头,十几棍下去,魔族倒在地上,身体已无完整之处,脑袋粉碎,血肉模糊。
云宁清扫一下身体,不及停留,就跨进城中。随着眼前一阵薄雾散去,出现一条凋敝的街道。
云宁一身锦衣,与这里格格不入。此地的人衣衫褴褛,面色枯黄,一副长期不能饱食的模样。
突然身后一声“哎呦”,云宁转身看到五尺之外,一名老妇摔倒在地。云宁赶忙将其搀扶起来。
“来人啊,他把我撞倒了,要出人命了。”云宁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老妇突然高声吆喝起来,周围行人立刻围了上来。
“大娘,你这是为何?我好心将你扶起,你却诬赖于我。”云宁有些恼怒,就要把被老妇抱着的腿拉出来,赶紧离开,老妇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骨头断了,人也要死了。”老妇继续吆喝,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欺负一名老太太,成何体统。”“撞伤老人,想逃不成。”“你这贼人,太恶毒了。”周围的人,不问青红皂白指责起来。
云宁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心底怒气越来越盛。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长虹剑在手,将老妇人一劈为二。一片血红色蒙蔽双眼,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城池之外。
云宁平缓一下心情,明白杀死老妇并不能解决此事,又快步进入城池。如刚才那般的情景再次上演。
老妇不停哭闹,周围人不停指责。官府的人,赶到了现场,将云宁与老妇带到了公堂之上。
县官惊堂木一拍,衙役“恶无”之声此起彼伏,衙门里终于安静下来。
“堂下何人,为何聚众喧哗。”县令威严相问。
“青天大老爷,草民麻柳氏,在街上行走,被此人撞倒受伤,不能行走。大老爷做主啊。”老妇恶人先告状。
“启禀大人,草民在街上行走,发现身后有人摔倒,好心扶起,却被他诬赖。请大人明察。”云宁压抑满腔怒气,说道。
“胡言乱语。看你相貌堂堂,衣着华丽,竟然欺瞒本县。既然你在前行走,如何发现身后之人摔倒。既不是你撞到,你又为何要扶?”县令的两个问题,把云宁的怒火彻底点燃。
云宁取出长剑,将县令斩于剑下。又是一片血雾,她又出现在了城外。
云宁再次进入城市,又来到公堂之上,这一次云宁不再言语。县令判他赔偿纹银十两,他满脸不忿的默认了。出了衙门,云宁悄悄跟在老妇身后,见她脚步急促,不似受伤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片刻,到了一条人烟极少的胡同。不远处一个小院中,几名军士在抢夺一名中年妇女的孩子,那孩子八九岁的模样,面容俊俏,但有些无精打采,见此情况竟然没有哭闹。
“你们丧尽天良,对得起你们的袍泽弟兄吗。我夫君从军多年,前日战死在城头,今日你们便来欺辱我们孤儿寡母。”妇女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在远处的云宁听的真切,心有不满。前面的老妇更着急的往前跑去。
“你若不交丁税,我们如何行军打仗。没有钱粮,那就以子女相抵。”一名军士大声训斥。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沉溺于湖海。为万民赴死者,不可欺辱其妻女。”隔壁小院一名书生大声疾呼。
“魔族当前,尔等不交丁税,扰乱公务,此乃大罪。你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未尽寸力,大言不惭,给我打。”为首的军士一言既出,两个军士将书生打倒在地,只听见一阵哀嚎。
“我们交税,有钱了。”老妇终于跑到近前,把纹银给了为首的军士。
“娘,没了银钱,环儿的病怎么办啊。”中年妇人将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低声哭泣。
老妇人抚摸着小女孩的脸颊,嚎啕大哭。刚得来的银两,又没了。隔壁的书生蜷缩在地,嘴里一直嘟囔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苍生治水者,不可使其沉溺于湖海。”
云宁看到这一幕,对老妇的怒气烟消云散。不知人苦,莫劝人善。魔族大劫之下,哪有一方净土。百姓不得温饱,军士渐失良知。好在还有书生这样的人,不畏权贵,坚持正义。
若是魔族早被铲除,百姓不为食忧,则民心持正,刁民不存。讹诈自己的老妇,不会做出如此选择;欺压百姓的军士也应该不会如此不近人情,一切都应该是原来该有的样子。
云宁看着那些只是遵守命令而犯下错误的军士,摇了摇头。又把一块纹银丢在老妇身前,整个人眼前一亮,从第二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