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现代人灵魂的林黛玉,真诚,聪慧,独立,自信,外加勤奋好学,骨子里还有点佛系青年的洒脱。持家之职她自知无法推脱,索性就当仁不让,要做就做他个有声有色。而当一切走上正轨,黛玉便该放手时就放手,不再日日去外书房打卡上班。
这日,黛玉因昨晚看书晚了些,早上便醒得迟,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现代社会的大学校园,时而在图书馆读书,时而舞蹈室练功,时而在音乐室弹琴,时而在体育馆打球,而从始至终,耳边总响着喊号声。梦着梦着就醒了,黛玉睁开眼,发现天早已大亮,而梦中听到的声音却是真的,便一咕噜爬起来推开窗,原来是绛云馆一众丫头们在做广播体操。新来的丫鬟流霞正用铿锵清脆的声音喊着节奏,大丫鬟紫苏在队伍前面担任领操员,三十多人把第九套广播体操做得整齐划一,有模有样,个个神清气爽,人人飒爽英姿。
做操这事自然是黛玉的手笔。不但绛云馆,每日这个时辰,林府的其它人等都在各自的场所集结做操,然后由各自的主管们主持早会,全府一天的工作生活便在这样一派严肃活泼的氛围中开始了。
把现代社会的好经验移植到古代来,使大家愉悦精神,强健体魄,劳动积极性得到激发,这是黛玉持家主事以来,自认为做的最得意的事。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黛玉做完一套晨间健身瑜伽,然后离开卧房来到起居室,见雪雁和胭脂摆了一桌子早膳,便拿了一块如意糕卷咬了一口,又端起一杯牛奶喝起来,一边问:“妹妹吃的什么?”胭脂笑道:“三小姐一早起来就喊饿,用了一碗粳米粥,一块糯米糕,一个鸭肉馅饼,现在自己屋里。”
正说着,见心玉笑意盈盈地捧着一个妆匣过来:“姐姐,去年母亲给了我这些珍珠,叫我自己串着戴,我一直放着没弄。今天拿过来,咱们串琏子好不好啊?”
林黛玉喝掉最后一口奶,用手帕拭着嘴,笑道:“串珠子啊,我以前在网上学过,会好多花样,我来教你。”
丫头们听了,忙去拿针找线开始张罗,姊妹俩对着盒子细细挑拣起来。
心玉就留心了黛玉刚才的话,奇道:“姐姐说的‘往上’是哪里?是女红教坊的名字吗?”
黛玉听了,意识到知道自己失嘴说出了现代名词儿互联网,忙补救道:“刚才说我以前在网上学过,就是往母上大人那里学过的意思。”
心玉笑道:“原来姐姐也会杜撰新词,你知道吗?哥哥也爱杜撰,那位北静王爷也是,看他的诗作,就知道他是杜撰高手。”
黛玉奇道:“哦?”
心玉道:“姐姐是不了解这位王爷,他著了一本诗文集,叫《花间堂诗草》,我在哥哥处略看了些,文采极妙。哥哥说,这位王爷的著作可不止一本。”
林黛玉便想起那日子琦哥哥所提办诗会的事,心道《红楼梦》里的贵族小姐个个能诗会画,才女林黛玉更是其中翘楚,如今若真要身临其境,自己这个冒牌货岂不露了马脚?又想起自幼也会背些唐诗宋词,也能记住几位现代和当代诗人的作品,便暗暗打算抽时间做做功课,做榜眼探花什么的是不能想的,临场太难看是需要避免的。
忽见心玉的丫鬟香雪引着程爱莲进来,黛玉姐妹笑着让座,丫鬟晴儿忙换上新茶。
程爱莲拿起珠子细看,笑道:“看到这些珠子,我想起来,前儿个我父亲着人自辽东县给我捎东西来,也有一串珍珠手链,因我感觉那珠子忒大了点儿,戴起来感觉有点俗,所以就撂在箱子里放着。”
黛玉道:“原来程表姐家在辽东县。”
程爱莲:“可不是,家父在那里做了六年县令。前日我又央求姨妈给姨夫说说,活动活动让父亲进京任职。其实只要北静王爷给吏部说句话便好,只是姨夫总不答应,我父亲家里日日盼我回信呢。”
心玉皱了皱眉:“我们林家向来是清流之家,父亲最忌插手官场之事,表姐以后莫再提了,没的让父亲为难,再说这也不是我们女孩子该操心的。”见程爱莲一脸难堪,便转而又道:“表姐说你的珠子大,其实大珠子有大珠子的戴法,做手链不好看的话,可以单个串起来做吊坠戴脖子上。”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黛玉道:“我听母亲说,伯母当年有颗夜明珠,比鸽子蛋还大,是无价之宝,后来传给了姐姐,能给我们开开眼吗?”
林黛玉一脸懵懂,转头问雪雁:“有吗?”
雪雁:“我记得在姑娘小时候,有一次淘气,因为太太没让你开柜子里一个好看的匣子,便在半夜偷偷摸进里屋,谁知姑娘打开那匣子时,里面竟放出光来,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奴才记得当时太太还告诉姑娘,说这是一颗夜明珠,不是随便玩的,万一摔碎了,对不住所赠的故人。”
“后来太太过世,我们家老爷托外祖母教养姑娘,姑娘就由老师贾雨村先生陪着来了贾府。因其时老爷身体还硬朗,所以小姐只带了随身的东西,一应贵重物品,包括太太留给小姐的嫁妆珠宝,仍旧留在姑苏老宅保存。”
“前些年老爷去世时,我们不是回去了吗?当时和我们一起去的贾琏二爷帮姑娘把四大箱要紧的东西带回来了,我记得里面装的是老爷留给姑娘的传家之宝、古董字画什么的,还有太太给姑娘留的珠宝嫁妆。当时琏二爷在路上和姑娘商量,说这些贵重东西放在姑娘的房里也不安全,还是送到京城的林府保管比较稳妥,姑娘需要时可以随时差人去拿,当时姑娘也点头同意了。”
听雪雁提到贾琏,林黛玉想起他是《红楼梦》里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儿子,他和夫人王熙凤掌管荣国府的内外事务,在贾府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听雪雁的话,黛玉心下奇怪,既然父母留下这么贵重的遗物,且都放在林府,为什么自己回来这么些时日,竟没听叔叔说起过。
心玉道:“听雪雁的说法,姐姐这几箱东西现在是存在我们家?这事妹妹可从来没听说,等问问父亲吧。”
姐妹们串好了珠子,叙了一会儿话,程爱莲便站起来告辞,临走时对林心玉道:“心玉妹妹,下次你若再参加子琦哥哥的诗友会,记得叫上我。”
林心玉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说是定在四月中旬,哥哥这次请黛玉姐姐也参加。”说完转头对林黛玉笑道:“姐姐你一定要参加啊。上次张廷玉大学士的公子张若霭说要带上他妹妹,北静王爷的胞妹玉蓉格格也要来呢。”
林黛玉听了,想起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公主们个个都花容月貌,心下便想看看真实的她们是什么样子,于是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林黛玉姐妹去怡心堂请安,林心玉便提起林黛玉那几箱遗物的事,问何以姐姐回家这些时日,一直没有看到和收到这些东西。林如霖夫妇俩听了,面面相觑,一脸诧异,忙屏退众人,留下姐妹二人细问。因林黛玉除了昨日雪雁所说,其它一概不知,遂把雪雁喊进屋。
雪雁便把来龙去脉更为详细地说了一遍。这老夫妇俩听得脸都发了白,半日未做声。
良久,林如霖一字一句道:“孩子,叔叔实话给你说,这几箱东西,贾家委实没交付于我们,我可以说是闻所未闻。难道这几年,你那贾琏表哥没向你提起过?”
听了叔叔的话,黛玉不由为那个真正的林黛玉感到悲哀,心道:林黛玉啊林黛玉,都道你才华横溢,都道你冰雪聪明,到头来还是被人如此算计。唉!你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贾家人也真忍心下得去手。
想到此,林黛玉回道:“叔叔,许是时间长了,这事……我真没有印象。”转头问雪雁:“你确定贾琏表哥没有把东西给我们吗?要不就回潇湘馆再找找?”
“绝对没有给。”雪雁口气坚决:“平时,姑娘贵重要紧的东西,都是我和紫鹃姐姐一起收着。老爷太太留给姑娘的遗物,那是多贵重的东西,我怎会不记得?”
雪雁心里着急,便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想起来了,姑娘在潇湘馆的柜子里,还存着那几箱东西的清单呢,是在南边临走时,李竹修老管家给我们的。”
林如霖听了,脸色稍缓,道:“要是确如雪雁姑娘所说,我们手里还留有清单的话,就容易找寻了。”又道:“这几箱物品的价值倒还在其次,要紧的它们是父母留给你的念想。若是有闪失,叔叔会觉得对不起哥嫂的在天之灵,没尽到对你的监护责任。”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
林黛玉看着满头华发的叔叔,也不由心生酸楚,柔声道:“叔叔,这都怪我当时做事不稳妥,无关他人,更不是您的责任。俗话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既然没了,我也不要了。请您不要为此劳心,否则可真叫侄女无地自容。”
林如霖正色道:“黛玉你何出此言?万不可如此想。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说不要就不要了?此事虽隔多年,但经手人都在,大家都有脸有面的,不会找不回来。这样吧,我们最近去一趟贾府。你回来这么久了,也应该回去报个平安,你也该去看看你外祖母。”
便听刘夫人一旁道:“昨儿个下午,荣国府派人来说我们黛玉的事,因老爷昨儿个晚上没过这边,我就想等今儿个告诉你们。”
林如霖问:“派谁来的?怎么说的?”
刘夫人道:“是贾府史老夫人派的身边一个管事嬷嬷,说老太太病了好些日子,病好后知道我们家姑娘出走了,就猜测应该是回了我们林府,后来听到我们家去报的信,便放了心。听老太太现在的意思,是想请我家姑娘再回去住。”
林如霖听了,对黛玉道:“你外祖母抚养你一场,疼了你这么多年,实是恩重如山。如今我们知道老太太病了这么久,理应过去探望。至于她老人家要求你回去长住的话,那是万不能应的。且不说侄女你是林家产业的主人,便是思虑到你如今已到了议婚年龄,为将来计,叔叔也不能答允你在外面长住。”
林黛玉此刻则是另一番思虑:自己是在现代社会的大观园穿越过来,尽管与现在这个真实的大观园不同,但万事都必有联系,说不定就会碰到什么机缘,找到穿越回去的办法。想到这里,便道:“侄女听叔叔的,回趟贾府。”
于是,叔侄俩定于三日后全家共赴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