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成!”朴汐喊出林佑成的名字时,后者已经应声倒下了。也不知道是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太可怕了,还是朴汐本人太可怕了。
这边的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导致朴汐下午的课得晚去一小节,她临时和辅导员好说歹说才请下来假,这才安心回到自己房间,来到已经被张司机弄到床上去了的林佑成身边。
“张叔,他这怎么又晕倒了?”朴汐印象里,这两年林佑成已经很少生病了,晕倒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甚至是没有。今天这一出,属实把她吓到了。
“不太清楚,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可是……”张司机面露难色,林佑成尽管表面看起来好了很多,实际上要是让他去医院体验小时候最害怕的一套“服务”,那他还是会一下回到解放前的。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一个清澈透亮的声音响在二人身后的门口处,朴汐和张司机应声看过去,发现沈琪正平静的看着他们。
“你……会看病?”朴汐有些惊讶,她的确认为她的室友不是一般人,但没想过她会看病。更没想到,自己话音未落,沈琪也不知道怎么速度那么快的闪到了自己的床边。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当沈琪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整套看起来像是中医针灸用的银针时,不光是朴汐,就连张司机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沈琪也不理会朴汐,只是自顾自的选了几个银针,扎在林佑成的人中上,又依次扎向他十个手指头。
良久,在变成了一只“刺猬”之后,床上的人很快便有了动静。
“唔……”林佑成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在意识恢复的一瞬间,他猛的起身就想要去寻朴汐。
可是身边的沈琪却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他摁回了床上,看上去,这个女孩子的力气并不一般。
之前朴汐摸过她饱含肌肉含量的胳臂就该知道她的不同寻常了。
沈琪收回了银针之后,不冷不热的冲朴汐说了句“让他别太激动了”,就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张司机见状也赶紧出了房间,把门给带上了。
“你不舒服还要来?是不是没病找病呢?”朴汐坐在床边,小声怪嗔道。
林佑成则是瘪着嘴,漂亮的桃花眸低垂下来,眼中的星星也落在了地上,一副屈巴巴的样子,也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行了?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明白。”朴汐愈发感觉这人有心事,平日里自己不在,他更是没人可说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来找自己,就说明他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又过了一阵子,林佑成的神色才恢复了正常,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他还是沮丧得很。
“汐儿,在学校是不是没人知道你有男朋友?”林佑成抬起星眸,墨色的瞳仁里映出了朴汐纤细的身影。
朴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点头:“是啊。”
不过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她眼看着林佑成的神色再次变得不对劲。可能就像是张司机说的那样,大少爷自小就没有安全感的原因,导致各个方面都很敏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他看似长大了,也比以前成熟了,但是内心深处,永远住着那个敏感易碎的琉璃少年。
于是她想说些什么,去弥补一下刚才的话给林佑成带来的阴郁心情,可还没等她开口,床上的病号就再次因为窗外的雷声阵阵捂住了耳朵,身体也又一次蜷缩成一团。
就像十年前的少年一样。
朴汐突然感觉有些乏力,又有些心痛。最终还是妥协似的坐到了他的身边,深深叹了口气,拥住了这个琉璃少年。
时间一分分过去,二人在房间里一直没有说话,外头的雷雨一直持续发放着威力,屋内的人却是因为这阵阵声响一次次心跳提速。
朴汐只觉得身旁的人身体状况愈发不对劲,刚要问问怎么回事,结果身子一动,那人便面色铁青的捂着肚子,万分痛苦的样子。
“成儿,我扶你去卫生间吧?”说着,朴汐就急着起身,却被林佑成一把拉了回去。
“汐儿,我,不是闹脾气。对不起,你别生气。”看他的神情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朴汐暗道不妙,这熟悉的语气,难道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成儿?你……”
“我难受。”
“所以啊,张叔买的馄饨不合你的胃口吗?闻着不舒服吗?那我做点粥给你喝?”朴汐皱着眉头,柔声问道。
“不许。”林佑成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用力抓紧了朴汐的手腕,疼得后者咧开嘴“嘶”了一声。
“林佑成,你弄疼我了!”朴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下意识的挣脱却是给林佑成带来了莫大的“伤害”。此刻的他犹如受伤的困兽,眼神中透露着万般的无助,还有一点点疑惑。
为什么汐儿如此抗拒自己?
到底,为什么。
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变得不同了。
说不上是陌生还是距离感,就是从最开始的亲密无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说是生疏了吧,但两个人之间的熟悉感和默契度依然存在,所以可能是短暂的分别带来的副作用,让原本敏感的人更加脆弱。
看着这样的林佑成,朴汐的心里百感交集。末了,她停止了挣扎,重新回到林佑成的身边,想要安抚他。可是那人的表情似乎凝固住了,像是刚被人糟蹋过的黄花大姑娘一样。
“成儿?”
朴汐的话刚一出口,林佑成这边就“哇”的一下,呕出一口酸水。
“成儿!”朴汐惊呼,连忙去拍林佑成的后背,一边就喊张叔快拿点温水来。
也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当朴汐接过递过来的温水杯时,惊奇的发现出现在自己视野的竟是一双白皙纤长的手,顺着手臂看过去,好心过来帮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性格高冷室友沈琪。
“沈琪?”朴汐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还是应该率先把床上的磨人精安顿好了,别的事情都往后靠靠吧。
“胃酸反流,这杯是苏打水,偶尔喝喝没坏处。”沈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罢,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拖布,把林佑成吐出的污物擦了又擦。
还真别说,这女孩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还很热心肠的。
朴汐心里这样暗暗想道。
“谢谢你了。”朴汐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她面对沈琪的时候就不是很放得开,现在又给对方添了这么多麻烦,更是难为情了。
“别客气,他的身子的确很弱,搭一下脉就看得出来。只不过最近几年才开始加强身体锻炼,身体各方面包括免疫力也有所提高。但是,他的病因,很复杂,病史也很长。还是不要轻易放松警惕为好。”这席话是朴汐见到沈琪之后第一次听见她说如此之多的话,顿时,她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你还是个老中医的做派。”朴汐一边安抚着林佑成,一边和沈琪聊了起来。
沈琪似乎对面前的人放下了一部分的戒备心,心中铸成的高墙也塌了一小部分。她耸了耸肩,淡淡的说:“身体要紧。”
“沈……我可以叫你琪琪吗?”朴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两天,这样贸然的叫她,会不会引起不满啊?
果然,沈琪怔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眼中漂浮起的是万千个不可说的秘密。半晌,她竟莞尔一笑:“你喜欢就好。”
这一笑,便是把朴汐给看呆了。这样的冰霜美人笑起来竟也是如此迷人。若是走在校园里,得有多少男生被她所吸引啊!
“咳……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对成儿的照顾。”朴汐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花痴了,于是赶紧整理一下心情,她现在应该在乎的是林佑成,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琪没再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仿佛是在说: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啊。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竟然都能看出他的病有很久的历史……”朴汐轻抚着林佑成的头发,后者正依偎在她怀里,昏昏欲睡。
“皮毛而已,不过我刚刚不是说别刺激他了,怎么现在又严重了?”沈琪靠在墙边双手环胸,一头黑发与身后的白墙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只是希望他能和正常男孩一样。所以对他的期望有很多,但是,好像天不如意。”朴汐又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叹了口气。
“你们,是男女朋友吧?”沈琪淡淡问。
“嗯,我们两家是世交,他们对我来说的确是大恩人,我也知道这一点,一直在照顾他的脾气。可是他,你也看到了,他身体与常人不一样,所以可能带来的分歧也更深一些。”朴汐垂下眼眸,回忆着和林佑成在一起的种种,心中升起一阵酸楚。
“世交,恩人,又是恋人。”沈琪摆弄着自己的长发,看似漠不在乎的语气实则却充满了关心。“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是因为要报恩?还是因为喜欢?”
朴汐从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时候她的确会把林家的恩情化作对林佑成好的动力,这不可否认。毕竟十几年来,她都是靠着这个念想在林家度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的。
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感情早就多了许多种因素。虽然听起来很狗血,但是事实真实发生了,也叫人无奈。
“我不会因为恩情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的,如果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和他纠缠到今天这步。”
“那你就是对他要求太多。”沈琪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整件事情,所以思路也比当局者要清晰得多。
“你接触的人多了,就希望他要是个正常人该多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个正常人,那么你们俩人现在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是啊,我想过。所以啊,我就是因为喜欢才希望他是个正常人,才按照正常人的样子去期盼他。可能这样要求他对他来说太苛刻了吧。”朴汐说着,便伸手摸了摸林佑成的头发。
男孩安静的依在那里,一动不动,睫毛微颤,唇颊泛红。像是天上坠落的天使一般。
“你有后悔过吗?”沈琪低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的人生没有后悔这一说法。而且,我的确是真心喜欢他的。”女孩明亮的眸子透出了坚定,她紧握身边男孩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减少他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