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也有个问题啊。”
    刘涵一边帮着庞建军剔除文档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内容，一边说道。
    “就是如果很多年以后，别的基地的人因为都接受了完整的教育，综合素质比咱们的人高，科技、民生都领先于我们，那个时候我们打不过他们怎么办。当年的封建王朝不就是这么完蛋的吗，闭关锁国让咱们的祖宗直接落后于老外了，你不怕历史重演吗。”
    庞建军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啥时候说要闭关锁国了？再说了，咱们的生活可比外面的难民强多了，我巴不得他们每天去和难民做比较，越是比较就越能显得我英明神武领导有方。”
    “你这话说的，咱们好像又是英雄了。”
    “你什么语气，难道不是吗？”庞建军嗤笑一下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腆着脸说道：“我明明可以拿枪指着他们，让他们跪下叫我爸爸，然后像条狗一样一边摇尾乞怜一边干活，把全部家产交给我，再把自己的女人也献出来讨我开心。
    但我们没有，我们给了他们生路，给他们用劳动换取酬劳的机会，林枫甚至还不允许下面的人强迫女人出卖自己。我也想做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啊，但我只是一盏电灯，不是太阳，电灯努力照亮一片区域，难免会有人觉得黑暗，是因为他自己挤不进光里面来，又没有能力自己创造光。”
    刘涵笑了笑，没去争论。
    这是事实，一种让人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相比那些劫匪头子，林枫和庞建军这种人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不算是特别坏的人。
    毕竟他们不是总统，没有领过民众发的工资，自然就没有义务为民众服务，他们只是私企的小老板而已。
    庞建军继续审阅需要用的教材，毕竟只是小学的思政课，内容比较少，全都是很正能量的东西，不需要太大的改动，他和刘涵两人没费多少时间，很快就完成了审阅，回头交给底下的笔杆子去按照要求修改细节就好了。
    结束了这份无聊的工作，刘涵揉着脑袋问道：“咱们这样改了教材，会不会有家长有想法？”
    “他们不会对教材有意见，因为核心的观念没有改动，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对道德的约束更多了，加了好多关于孝顺和服从的教育，家长看到这东西只会高兴。与其关心这个，还不如想想他们对教学方案改变会不会有意见，毕竟很多孩子以后连中学都上不了。”
    “也对，一般的家长啥也不懂，多宣传孝顺和服从有好处没坏处。”刘涵不无嘲弄地嘀咕了一句，又问道：“上不了中学的去学校闹怎么办？”
    “赶走呗，我们又不欠他们的。”庞建军耸了耸肩，“上学又不要钱，这是村里出钱帮他们培养孩子，他们不知道感恩还想来闹，你说他有没有理？有时间闹，还不如自己去建个学校教授知识。”
    刘涵眼睛一亮，说道：“诶，你这么一说倒是个办法哦，他们自己开个学校招考不上中学的孩子不就好了。”
    庞建军点点头：“这样其实也挺好，大家因为不满足于免费的公共教育，跑去自己教书，百花齐放，就跟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一样，大家根据自己的需求去选择学校，就有那么点市场经济的意思。不过咱们五马山就这么大，估计也酝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所以这个事暂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庞建军说完，话锋突然一转：“但你想的还是浅薄了，知道问题在哪吗？你的潜意识里在按照天灾之前的标准来要求，所以你会琢磨着让孩子们上大学，这就是思维惯性，我们需要扭转的就是这种思维惯性。
    你要知道我们改变教学方案是从实际出发的，不能因为之前的那些教育方案是对的，就认为可以直接搬来现在这时候用。原因我也说过了，学那么多知识在现在根本用不上，毕竟学再多英语，去工厂打螺丝打出来的效果也是一样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去讨论和评价。
    知道我们一直在努力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让大家在潜移默化中遗忘掉天灾之前的社会规律，去接受新的规则和环境。我要的好人是忠诚的，是团结友爱的，是看到有人有困难会出手帮忙的，会尊敬附和尊重领导的。而不是一个满肚子公平平等，看到别人受苦就要怪我们没保护好大家，掌握了大量知识就想成为工程师而不愿意去打螺丝的聪明烂好人。
    这个过程，就是重塑道德观念，构建新的价值观。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人的思想是很难被改变的，所以你的好大哥对现在这一代人根本没啥指望，对他们再好他们都没太大用，除了像你和马志这种真正被他救过小命的会真正把他当成恩人，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是在被他利用。”
    刘涵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嗯，我明白了，其实我平时也感觉到了，凤凰村里那帮人明明是后面才加入我们的，反而比你们长华小区出来的更尊重大哥。
    还有那批我们在北区招来的工人，就比金盾和粮储园区里出来的人更听话，因为他们都更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是咱们给了他们活路。
    至于331和大沙来的那两千号工人……妈的，这帮人说起来我都觉得烦，就他们屁事最多，又要这又要那的，干活连村里的老头都比不上。”
    庞建军嘿嘿一笑，道：“这世界本来就这样，越有本事也有能耐的人，越不愿意被你指挥。只有那些没啥本事，或者吃够了苦头被你拉了一把的人，他们才愿意真正的感激你。
    331和大沙的人吃的苦头少，没真正经历过生死，当然对我们没多少感激和尊重。金盾的人有本事，又有关系和军火，离了咱们也能去投奔331，自然不会特别的稀罕咱们。
    北区那帮人可不一样，没有咱们他们早死了，村里的村民也差不多，都是心里清楚被咱们救过命的。至于我们长华小区出来的那帮土匪嘛……嘿嘿，这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不提也罢。”
    刘涵突然有些好奇，他是半路上车的，不清楚长华小区的故事，聊到这了，他忍不住问道：“当初你们在小区了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啊，怎么好像有人天天在私底下骂你跟老关。”
    庞建军哈哈一笑，捂着嘴巴惺惺作态般小声说道：“嘿嘿，那时候我可是宰了不少人，逼着他们去干活嘞，林枫直接给我上了一课，他冲进来弄我的时候，我的手下居然都不敢抵挡一下。从那天起我就彻底醒悟了，光靠暴力没用，因为别人可能会拥有更大的暴力。管理的关键是得邀买人心，让大家又怕我又崇拜我，关键还得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