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那公子怎么跟着沈将军往这边来了?”施乐潼身旁的女子愈发兴奋,“乐潼姐姐,他会不会是察觉了你的目光,特意过来自荐的?”
“未必吧。”施乐潼害羞地低下了头,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
沈隐和沈漠然并没有注意到施乐潼的视线,自然也无异样的心思。毕竟有好几天没见纪长乐和药仙仙了,二人直奔相熟的人跟前。
“长乐,伤好些了吗?”沈漠然自打进入麟德殿,眼睛就一直盯在纪长乐身上。
“恢复得很好,多谢沈大人惦念。”纪长乐淡淡地回答。
沈漠然一听就知道,纪长乐仍是气自己把她当做盛流芳的影子,之前的误会没能尽消。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向她好好解释清楚。
沈隐则活动了一下肩膀,盯着药仙仙的口袋道:“仙仙,晨起我身上好乏,有没有合适的药丸呀?”
沈隐有睡前练功的习惯,不到大汗出透的程度绝对不会歇下。药仙仙扔给了沈隐一个小瓶子:“这些日子你四处奔走,本就较平日里劳累一些。入睡前还是消停一会儿,晨起自然就不会浑身酸痛了。”
“成,那最近就先不练剑了,听你的准没错。”沈隐讨好了一句,又问道,“这药怎么吃啊?”
药仙仙:“用嘴吃。”
沈隐:“额……我的意思是分几次服用,每回吃多少。”
药仙仙:“一次吃完一整瓶,立马见效。”
沈隐摇晃了一下药瓶:“这里头少说也有三五十粒吧,真的一次全吃完?”
药仙仙:“嗯,全吃了,病痛全消,直接升天。”
沈隐本来已经倒出了一大半药丸,闻言手上一滞:“药仙仙,你耍我?”
“自己笨,还怪我?”药仙仙凤眼一瞪,“这‘定痛丸’以滋养为主,你哪年用不到?自己都吃过八百遍了,还是每次都要问。”
沈隐一边把药丸重新装回瓶子里,一边嘟囔起来:“我习惯了问你,渐渐懒得记罢了。”
见纪长乐默默伸出了两根手指,沈隐有点委屈:“直接说服用两粒嘛,干嘛这么大火气?”
纪长乐明白药仙仙的心情,她隐晦地跟沈隐解释:“有样仙仙姐的宝贝,别人老拿眼睛偷瞄,看样子还有点想抢夺的意思。仙仙姐这才心情不好,你就体谅一下嘛。”
沈隐根本不知道,自己便是那“宝贝”,只一个劲发笑:“药仙仙那么厉害,谁能抢走她的东西?要我说别人偷瞄也是白惦记,没必要心情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太霸道?”药仙仙冷哼一声。
“没没没,仙仙你最温柔、最善良,要不怎么说是女神仙呢。”沈隐眼看形势不妙,赶紧拉着沈漠然回到了座位。
几人的互动施乐潼那边都看在眼里,施也棠悄声提醒道:“认识纪长乐和药仙仙,还与沈漠然交好,那位佳公子必是江湖侠士——沈隐。”
“就你能想到?”施乐潼不耐烦地打断,“他那种洒脱劲儿,一般的官家子弟还真比不了。”
没过多会儿,公公的尖细嗓音接连叫个不停,无非是妃嫔到,皇子皇女到,长公主到,帝后则是卡着时辰驾临。
行了好几次大礼之后,宫宴在轻歌曼舞中开场,婢女呈着玉盘珍馐和琼浆玉液,依次摆到各人的席面上。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动筷子,纪长乐也只好干看着。直到皇帝君之栋轻轻叩了三下桌子,礼官按照吩咐赐下了第一杯酒,大家才开始品尝起了面前的美味佳肴。
药仙仙环视了一圈,发觉各处的桌案大小不一,各人面前的盘子有多有少:“长乐,各人吃的东西是不同的?我怎么感觉有好些菜品不大一样?”
“这个我在长青宫里听人家讲了,”纪长乐解释道,“每月的小宴,帝后桌上的菜品最全,足有四十九道;妃嫔直接减半,会上二十六道;皇子皇女应该是十九道,咱们也搭上了这个数目;其余的文官武将及其亲眷都是十二道,自然有很多菜品尝不着。”
“哎呦喂,这宫里头负责上菜的,专得记性好。”药仙仙摇了摇头,“我是沾了你的光,有十九道菜可吃,应该能饱。”
纪长乐和药仙仙无所顾忌,想着各样菜都尝一点才好。施乐潼心里鄙夷:到底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一点都不端庄。
君安然见纪长乐的筷子上下翻飞,只觉得率真可爱,故而一改往日的冰冷严肃,指着自己的矮几柔声吩咐代巧:“把这道五辛肉条给乐安郡主端过去,她喜欢辣的,应该合胃口。”
君之栋刚进入麟德殿那会儿,就注意到了花团锦簇中的一抹淡然:药仙仙一袭素裙,像极了德妃初进宫时的样子。
帝王在人前惯于威严,难得发自真心地微笑:“既然长姐给乐安郡主赐了菜,朕就再加一道龙凤双藕,以慰云上药谷的治疫功劳。”
原来藕片不光是白色,居然还有粉红色的。眼前的龙凤双藕造型别致,色彩斑斓,看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药仙仙刚想动筷子,身后的宫婢低声提醒道:“得圣上看重才会被赐菜,姑娘先谢恩才好。”
药仙仙只好放下筷子,跟纪长乐一起叩谢皇恩。
接下来,皇上赐了口感鲜美的鲍翅燕窝羹给君璟承;又把御用佛手赏给了太子君璟乾;最后吩咐给沈漠然和沈隐那桌加一道御笔鲤鱼。
御笔鲤鱼其实就是一道清蒸鱼肉,只不过所用的鱼片,提前用刀笔雕刻成了字画的形状,也算吃个意境。
端到沈隐面前的鱼盘里,赫然摆出了紫绶金章图,寓意加官进爵。
君之栋见沈隐并未品尝,便问道:“这道菜不合心意?”
沈隐作答:“如此刀工,恰到好处,这鱼片白白落入草民口腹,实在是暴殄天物。圣上开明,还是赏草民一壶菊花茶吧,清凉下火的好物。”
君之栋沉吟片刻:“准。”
历年江湖行医,纪长乐见过了太多的各怀鬼胎、逢场作戏:
有人嘴里说着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实际上只肯拿最低廉的药材。
有人面儿上看着麻木无感,最后却愿意掏空所有的积蓄救治亲眷。
急着打探病患情况的人未必是出于关心,只是想知道多久后才能分到家产。
不得父母偏爱的孩子看着冷漠,却在所有人中侍奉双亲最为周全。
故而宴至半酣,纪长乐已然记住了不少面孔,也看出了不少人真正的心思:
皇帝对君璟乾还有关心,落座后就往太子那桌看了两眼。对太子妃应该是有些不满,毕竟她怀着身孕,却没有被允与太子同座,父亲身故,也没有得到一两句宽慰之言。
大公主君瑶应该是与太子不合,同为一母所出,二人偶有目光交汇也是互剜一眼,以至于皇后都频频皱眉。
六皇子君璟承身为双珠亲王,地位仅次于太子,却不摆架子,与周围人相谈甚欢。其母昭纯宫明妃娜然很少开口,应该是不太喜欢宫宴,不然也不会反复询问时辰,给人以疏离之感。
相比之下,毓秀宫容妃李凤兰就显得应付自如,她协理六宫,大权在握,对皇帝君之栋说话温言软语,对皇后郝禧恭敬有加,与其他妃嫔言笑晏晏,精明劲儿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想来君璟屹的善于伪装也是在容妃处耳濡目染,只是他并没有得到皇上的所赐的菜肴,能捕捉到一丝强颜欢笑的意味。
潇华宫淑妃则满眼都是一双儿女,十皇子君璟然透着聪慧,应该开蒙很早;其女君玥年纪更小一些,像个糯米团子,实在是惹人怜爱。
最特别的一对母女当属祥嫔和九公主君柯。祥嫔对君柯应该是有爱的,但是纪长乐总觉得,这爱里边还包含着敬。母敬女,这不是很奇怪吗?
其中的缘由药仙仙听沈隐提起过:“德妃乔轻舸是皇上的挚爱,本来生下孩子后就准备晋封贵妃的。只可惜她难产血崩,只留下了一个小公主。‘柯’字一半取于‘栋’、另一半取于‘舸’,君柯出生就得了封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
“祥嫔本是德妃身边一个名叫‘吉祥’的侍女,是德妃临终前恳求皇上保护好君柯、善待吉祥。所以皇上直接把吉祥封了嫔,由她照顾九公主。”
“皇帝也会爱而不得哦,”纪长乐有点惋惜,“还好九公主仍有人疼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