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九陵市雷霆行动总结大会暨警务人员思想整顿大会”在市局大礼堂举行。
    市政法委书记刘昌伯受邀出席。
    会议由局长亲自主持。
    各分局、派出所、监狱、交通、消防等部门领导，以及民警代表共计八百多人参会。
    宽敞的礼堂被坐得满满当当。
    未到场的干警组织在各自单位通过电话和视频参会。
    会场内的所有人都表情异常严肃。
    在刚刚结束的雷霆行动中，在座的身边都有熟悉的领导同事被抓。
    雷霆行动虽然结束，可是扫黑专项行动的力度一点没有减弱。
    市局相继出台多项举措征集犯罪线索，鼓励老百姓踊跃举报，警车天天拉着喇叭在繁华地段宣传。
    这些措施如果放在以前，那就是花里胡哨的过场，警局内部不会当真，老百姓也不会当真，真正实名举报的人很少。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以孙佳良为首的涉黑犯罪集团被打掉，老百姓见识到新任公安局长打击犯罪的力度，各种举报接踵而至。
    只市局每天就能收到一百多封举报信。
    公安干警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此时坐在主席台上的局长与他们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一样。
    当杨霄的目光在会场扫过，被注视到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低头，或者把目光挪到其他地方，不敢跟杨霄对视。
    几百人的礼堂鸦雀无声。
    杨霄在这个时候召集全体干警开会，就是利用雷霆行动所造成的余威，再给所有人上一道紧箍咒。
    曾经的老毛病该改改啦！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混日子，趁早卷铺盖滚蛋。
    在杨霄这里从来就没有铁饭碗这样的说法。
    能者上、庸者下！
    必须在单位内部建立起良性的竞争机制。
    只有这样，才能重整九陵市公安局被孙佳良带坏的风气。
    “杨局，人全部齐，会议可以开始了！”副局长王丽坐在杨霄的身边，看了一眼手表，小声提醒杨霄。
    杨霄把视线落在礼堂的大门方向，并不着急，说道：
    “不急，还有人没有到场。”
    咯吱！
    九点零七分，礼堂的大门从外面推开。
    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鸦雀无声的礼堂显得格外刺耳。
    吕通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女刑警。
    三个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走到主席台前。
    吕通向王丽亮出一张逮捕证，说道：
    “王丽，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经九陵市人民检察院批准，于二零零九年十月七日由我局执行逮捕。
    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有需要可向司法机关申请法律援助，也可自行聘请律师辩护。
    请交出警官证，配合我们的工作。
    任何反抗行为都将被视为抗法，警告无效后将对你采取必要的强制措施。”
    吕通的声音在礼堂回荡。
    在场的人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场大戏。
    副局长王丽，涉嫌故意杀人！
    她杀谁啦？
    安静的礼堂变得嘈杂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丽的身上。
    王丽更是呆立当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之前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吕通见王丽没有动，小声说道：
    “王副局，请吧。
    别让兄弟们动手。”
    “杨局，我……”王丽转头看着杨霄。
    杨霄抬手打断王丽的话，说道：
    “孙佳良的嘴并不难撬，他已经交代指使你杀死杨勇的犯罪事实。
    杨勇的尸体我们也已经找到。
    还有那艘船。
    王丽，你也是老警察了，应该知道主动交代罪行才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我认罪！”王丽面无血色地瘫坐在主席台上。
    吕通想要上前押起王丽，被王丽抬手拒绝，她挤出一丝笑容，对杨霄肯求道：
    “杨局长，请让我自己走出公安局吧。
    我自知罪孽深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咎由自取。
    我请求杨局长给我保留最后的体面。
    离开公安局后再戴上手铐。
    可以吗？”
    王丽是市局三把手。
    在杨霄到任后表现得很积极。
    特别是蔡英雄被停职，是王丽帮助杨霄处理市局的各项事务。
    没有人想到她也是孙佳良团伙的成员。
    直到对孙佳良的审讯取得突破，孙佳良才交代出他和王丽的关系，两人居然瞒着所有人保持十多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
    整个公安局，只有王丽才是孙佳良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可以说王丽是孙佳良安插在市局最大的一颗棋子。
    在孙佳良被调离公安局长的岗位后，他正是通过王丽继续控制公安局的大小事务，也是王丽口中得知公安局的工作部署。
    随着王丽的身份被揭晓，九月三十日晚围捕孙天一及其同伙时出现失误，造成孙天一驾车冲进江里的问题也就解释得通了。
    王丽是现场行动指挥，她有能力、也有条件造成孙天一等人意外死亡。
    至于杨勇，据被捕的船老大供认，是王丽亲手开枪打死的。
    哗啦！
    王丽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桌子上，撞翻上面摆放的茶杯。
    这个时候王丽的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
    可是她依然咬着牙，晃晃悠悠地走到吕通面前，跟着她走下主席台。
    几级台阶似乎对王丽来说很艰难。
    最后还是在女警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大礼堂。
    王丽极力维护自己的体面，可是恐惧已经侵蚀她的内心，现在浑身无力，连走路都困难，反而让大礼堂所有人看到她的狼狈和不堪。
    会场内的人表情各异，有人不忍心地转过头去，也有人心有余悸地低下头。
    在所有人当中刑侦支队支队长韩修杰的表情最复杂。
    本来出面逮捕王丽的应该是他。
    可是杨霄从始至终都没有让韩修杰参与到案子中来，反而是这么多年一直被打压的吕通在大礼堂露了一次脸，其用意不言而喻。
    之前有蔡英雄这个靠山，韩修杰即便能力差点，依然稳坐支队长的位置，现在市局的二三把手先后被杨霄撤了，其余市局的领导对杨霄只会是言听计从，再没有人能左右杨霄的意见。
    韩修杰似乎预感到自己的前途难测，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落寞感觉，眼神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