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县长没说话,旁边的秘书说:“救火英雄是我们送过来的,他是我们县的英雄,彭县长大年初一都来慰问英雄,你拦着,有点不近人情吧。”
潘长生说:“谢谢彭县长的关心,也非常感谢各位跑了几百里来看望我兄弟,医生说了,病人深度睡眠有利于恢复。”
彭县长脸色有点难看,很显然,他知道潘长生说的是事实。如果不去看望,没法上新闻,他白跑了,有点不甘心。
“彭县长,还有这位负责摄影的大哥,记者大哥,病房窗口是玻璃的,不要发出声音,可以摄像。彭县长是父母官,肯定不会打扰病人,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彭县长在无菌病房外面,照样可以投去关怀的目光。”潘长生说。
后面的话,潘长生没继续说,大家都懂了。
这帮人精,做出来的事情让潘长生都吃惊,他们脱下鞋,轻手轻脚的走到病房外面,来到窗口,彭县长目视病人,露出关怀的表情,露出痛心的表情,表演之专业,能跟黄海媲美。
摄像机准确的捕捉到了这些表情。
彭县长似乎眼含泪光,带着不舍,默默的从病房门口走开。
潘长生难过的迎上去:“彭县长放心,任杰是我好兄弟,也是我们的英雄,不管花多少钱,我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他的伤,实在没钱,我可以贷款,甚至可以卖血,彭县长,还有秘书,你们放心。”
彭县长脸抽了一下:“这位同志,请你放心,任杰是我们县的英雄,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们花一分钱,所有的费用,包括全部的医药费和营养费,由县财政出。”
潘长生感激不尽:“谢谢,太谢谢彭县长了,您真是人民的好县长啊。我太感动了,想哭,对不起,我去趟厕所。”
潘长生捂着脸冲进厕所,想呕吐。
陈迅看着,没说一句话,他不仅有病有钱,还有兄弟,有兄弟需要照顾,也有兄弟可以帮他分担。
当天晚上,县新闻就出来了:县领导大年初一去看望救火英雄,为了不打扰病人,领导在零下3度的寒冷天气下,脱鞋,轻轻来到病房,默默的看着我们心中的英雄,再默默的离开。英雄救了我们的人民,我们绝不能让英雄流血还流泪,县长和大家一起,守护着我们的英雄.......
陈迅不爱看新闻,他知道任杰那性格,倔强,认为自己能搞定一切,不轻易找人帮忙,潘长生给他解决了难题,彻底解决了任杰的后续治疗费用问题,还不会伤到任杰的自尊心。
“长生,你厉害。”等县领导走了之后,陈迅夸潘长生。
值班医生过来,给陈迅详细说了任杰的情况:“病人身体素质比觉得多数人都好,但是,情况依然严重,双手皮肤大面积被烧伤,脸部被烧伤,视力也可能受到影响,肺部受伤严重,刚送来的时候都无法自主呼吸。即使治疗好了,半年内都无法干重体力活,腿部表皮也受到不同程度的灼伤,唯一幸运的是,可能病人穿的衣服比较厚实,胸部腹部的外表皮肤没事,目前病人无生命危险,皮肤没有出现感染,请放心......”
值班医生一直在看着陈迅等人,见陈迅出钱出力,连县长来了都不怕,知道陈迅是真心为病人好。
下午六点,陈迅开车带着潘长生和杨星宇回去。
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一,他怕太长时间不回去,家里的人担心。
吃过晚饭,潘长生一家离开,陈大东的热线电话开始,接电话的时候,说得眉飞色舞。
陈迅点开老爸的朋友圈,哭笑不得:“人生总是有得必有失,儿子买了370平米的房子,看上去一切顺心,得到了快乐,却失去了烦恼。”
陈迅记得房子面积好像没那么大。
杨星宇说有点困,提前离开了,他打车去了医院。
晚上十点,任杰慢慢醒来,嘴微微动了一下:“我在哪里?”
鼻孔上插着氧气管,满脸包裹着纱布,全身无处不痛。
值班护士过来,带着惊喜,不知道对外面说了什么。
很快,一个白大褂过来:“任先生,你醒了,别说话,请安心养病,这里是瑞金医院烧伤科,我们安排了最好的治疗医生,麻醉医生,营养医生,一定会治好你的,请放心,请相信我们。”
任杰脸上蒙着纱布,看不见任何东西,嘴都张不大,他低声说了“谢谢”之后,感觉肺部如火燎一般的疼痛。
“请不要说话,说话会影响肺部。放心,一切有我们。”医生微笑着给任杰说,也不管任杰能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杨星宇给陈迅发信息:“姐夫,任哥醒来了,你放心,查房医生说,一切生理指标平稳,最担心的皮肤感染情况没有出现,脸部皮肤没有水肿,应该不会毁容。”
担心了一整天的陈迅,长长的舒了口气:“小宇,你回家休息吧。”
第二天,大年初二,周玉梅去拜访亲戚,杨星宇来家里照顾姐姐,潘长生一家都过来,福叔和陈大东两人相当有共同语言,陆敏和杨梦雪两人聊起自己家老公,各种不满。杨星宇跟冬冬视频聊天。
吃过午饭之后,陈迅让杨星宇留在家,他和潘长生再次去了医院。
这次,没有乱七八糟的直播,陈迅去无菌病房外面,“看到”了任杰。
任杰全身裹着白色纱布,像制作中的木乃伊。
陈迅在窗外看着,想起那一团白纱布里面裹着的人,曾经那么健康,那么开朗,不知道经历这件事情之后,他会不会笑容依旧。
人的生命太脆弱,经不起太多磨难。
两人隔着一道墙。
无菌病房,家属不能进去。
医生给任杰说:“你那个好兄弟,来看过你,你在这里躺了三天,他每天都来,不打扰,也不让别人打扰。”
任杰没张嘴,心里说:我知道,肯定是迅哥儿。
黄依依过春节跟渡劫一样。
每次春节,全家人都催婚。
“依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要不要妈帮你去人民广场发相亲广告?”老妈直接开始了。
“不用,我真要找男朋友,去事务所查离婚官司卷宗就行。我现在是红娘,给人做媒成了七对,赚了两万多呢,我都有口碑了。”黄依依得意地说。
“你还是给自己留意吧。让伯伯在大学给你找个老师。”老妈建议。
“不要,他们美术学院的老师,全都是行为古怪的艺术家,要么行为变态,要么思想扭曲,我坚决不要。”黄依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谁说我变态了。”客厅里,一个长头发的干瘦中年人,估计五十岁出头,在看电视。
“伯伯,我没说你,我说的你们学校其他老师。”黄依依赶紧解释。
长发男没理黄依依,他盯着电视机,“咦”了一声:“这男的我认识,叫任杰,我还有他联系方式呢,想请他来我们学院做人体模特,他一直没答应。”
黄依依过来,“任杰?他怎么了?”
“这人是条汉子,从大火里救出了两个小学生,自己被烧成重伤,在瑞金医院抢救。”长发男没看黄依依,盯着电视。
电视里在报道任杰救人的事情,视频里都是熊熊大火和嘈杂的人群,没有任杰的镜头,但是在屏幕右上角一直贴着任杰的照片,是证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