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迅跟潘豆子聊得很兴奋。
项目技术难度有点大。
程序要实现的功能不多,核心就是在网络上抓取信息,分析之后,给决策者确定某种商品的价格涨跌趋势,从而预测该商品对应的期货涨跌。
陈迅做抓取和语义分析部分,类似吃饭,陈迅负责抓取食物送嘴里,把食物嚼碎。剩下的消化吸收部分,潘豆子来写。
两人聊得很嗨,交流非常顺畅,三分之一在攻击对方是傻逼,三分之一在表扬自己睿智,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谈程序架构,本来一个小时就够,两人谈到晚上十点,还没谈完。
咖啡店十点打烊。
服务员提醒:“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见客人有点不爽,服务员友好提醒:“先生,外滩那边有酒吧,通宵营业。”
服务员以为这两个神经病会继续聊,好心提醒一句。被社会反复捶打的他,肉质早已变得十分q弹,知道如何坚持自己的同时,尽可能的不让客人生气。
陈迅果断告辞,回到家中,已经十点半。
“妈,晓雪,你们怎么没休息?”陈迅本以为这两人都睡觉了,他打算偷偷溜进楼上卧室的。
“给你说个事情,王建宁打算请我们一家去吃饭,下个周末。”周玉梅说。
“怎么了?”陈迅觉得奇怪,王建宁一家跟周玉梅关系不太好,最近虽说有所缓和,但还没好到要请吃饭的地步,即使上次一起吃过饭,也是因为陈迅帮了王世聪,他们是打着庆祝陈迅搬家的名义来吃饭的。
“王世聪这次一模考试成绩出来了,全班第八名,好像在全校也排前面。靠这个成绩,聪聪可以跟一些不太好的区重点高中直接签录取合同,王建宁估计是想请你吃饭,又说不出口,就只好请我们一家全都去。”周玉梅说。
杨梦雪笑着说:“我妈还记仇呢,不打算去。”
陈迅也笑了:“妈不去,我们也不去。”
“你们和小宇一起去,学校马上要放假了,事情多,我走不开。”周玉梅其实是面子抹不开,不是事情多抹不开,学校要放假,事情反而变少。
陈迅非常好奇,王世聪这次竟然考这么好,看来习题集还可以继续买。
周玉梅第二天要上班,给陈迅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就去睡觉。
杨梦雪低声给陈迅说:“我姑父要请你吃饭,没直接给你说,给我妈说,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陈迅说:“其实就是想请我们都去,姑姑又不愿意认输。对不对。”
“对,我妈其实也想去,她喜欢听别人夸你呢。这次是我姑父邀请的,姑姑没邀请,她跟我姑有仇,我姑没邀请,她就不打算去,又不好意思让我们都不去,所以为难。”
陈迅明白了:“那我们都不去吧,得罪一下姑姑一下也无所谓。”
得到陈迅肯定回答后,杨梦雪放下心来:“我妈这个人,对外面的人宽容大方,跟我小姑斗智斗勇多年,胜多败少,很少让着对方。”
两人看时间已经不早,各自回房,继续玩手机到凌晨才睡觉。
潘豆子经过陈迅提醒后,也担心项目有陷阱,他要上班,兼职做项目,不太好让公司其他人知道,他在网上找了个软件外包合同模板,把乙方责任修改成几乎没有,然后发给老高。
“高总,我钱都拿了,还是签个合同吧。”潘豆子说。
“没问题,合同就按你写的来。”
潘豆子以为老高肯定不会同意合同的内容,会增加很多条款,他都想好了怎么应付,完全没想到老高一口答应。下午的时候就安排人把盖好章的合同闪送过,潘豆子签好字就算合同生效。
潘豆子更加担心,他怀疑老高在放长线钓大鱼。
“难道是公司竞争对手安排的,想慢慢掏空开发部?”潘豆子死活想不通老高为什么这么大方。
想不通的事情就放下,这是潘豆子的一贯原则。
他不再想老高的事情,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把公司项目全部完成,凌晨时分,看了看天气预报,知道明天阳光很好。
“好几天没去看阿姨了,明天下午去。”潘豆子心中排好计划。
春节前,气温一直不高,难得明天有好天气。
第二天下午三点,潘豆子提前离开公司,来到零陵路。
“潘先生,护工带着你阿姨在外面逛街呢。”医生说。
“逛街?”潘豆子吓了一跳,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都没给护工说要带着阿姨去逛街,他记得那个和他同姓的护工,人是不错,但是自己已经大半个月没给对方结算工资了,他怎么还会带着阿姨出去逛,不会是坏人吧。
医生拿出记录表:“潘先生,这是外出记录登记,每天都没超过一个小时,病人恢复得很好。”
潘豆子问:“不是天晴才能出去吗,下雨怎么也有外出记录?”
“病人身体好了很多,抵抗力也强了,下雨没问题的。”医生说起这个,就有点小小的骄傲,病人刚来医院的时候,说话都有气无力,现在都快接近正常人了。
潘豆子告别医生,找到备注为潘护工的联系方式,犹豫了一下,没拨打电话过去,而是往徐家汇公园走去。
他曾经跟护工商量过,天气晴朗,而且不是周末的时候,才带着阿姨出去逛。
结算工资,他也是按照这个工作量来给护工结算的。
今天看到病人外出记录的登记表,他才知道,自己给护工的钱,不到应该给的五分之一,护工几乎每天都带着阿姨出去逛。
护工也没说少算钱了。
潘豆子来到徐家汇公园,想找护工当面问清楚。
公园非常大,找人不容易,潘豆子在公园快速逛了十几分钟,终于在塑胶健身步道旁边,看到了熟悉的轮椅,轮椅上放着绒毯,上面没人。
十几米外,阿姨走在健身步道上,走得不快,但是步伐很稳。
冬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稀疏,照在阿姨脸上,明暗交替不定,阿姨神情恬静。
阿姨身旁紧跟着那个姓潘的护工,护工完全没注意到潘豆子在看他,他神情专注,目光全在阿姨身上,双手隐约往前伸,做好了随时要去帮助阿姨的准备。
潘豆子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看到福叔的那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杂念,看到福叔干净清澈、纤尘无染的心。
潘豆子那颗悬着心忽然一下就宁静下来,好像从此以后,就有了依靠,那种感觉,让他紧绷多年的神经第一次如此放松,让他想放肆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