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馨的小套间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入住，逐渐增添了不少人气。
私人物品随处可见，还多了不少赏心悦目的绿植，当然，也有些普通人家里看不到东西。
比如摆在床头的香炉，上面还有一根熄灭的灵香只剩最后一小截。
又比如墙上挂着的货车轮胎那么大的海星标本。
再就是墙角堆放了一大箱黑匣子，那是大批量购买来发员工福利，剩下没发完的ai资源包。
单人床上，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被头发遮住的脑袋，床头的手机闹钟到点之后开始播放悠扬的音乐。
顾星烟眼睛都不用睁开，一抬手就准确无误地将闹钟关掉。
接着，手机开始自动播报今日的晨间新闻：
“近日，岛国108名顶级美术大师联合起诉漂亮国中途科技有限公司，并获得胜诉。”
“据悉，被告应在各大公众平台发表道歉声明，并赔偿原告经济损失、律师费等共计2890万元。”
“这是ai侵权案件中涉及金额最大的一场，但不会是最后一场。”
“此外，其余国家分别有画师联盟、协会、个人向中途科技有限公司提出诉讼，指控其在训练ai过程中非法抓取人类的公开版权作品，并用于商业用途。”
“初步统计，目前中途科技有限公司收到的所有诉讼，赔偿总金额高达17亿元。一旦全部胜诉，该公司将很有可能面临破产。”
“此类案件的发生，同时将有效推动各国关于ai的立法工作，加强管理，对侵权行为零容忍……”
顾星烟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扭头看向床边的百叶窗。
窗外是ai世界的景象，一栋栋质感不太真实的大厦高低错落地屹立着，感觉也不用讲究什么承重、消防、日照之类的，科幻感很强。
偶尔有垃圾机器人在空中飞过，渺小如蚊蝇，更别说随处飞舞的像素点和代码段落。
她走去沐浴间洗漱，套房很小，手机的晨间播报走到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面是特别报道，就在十分钟前，中途科技有限公司发布公告，正式宣布其主力研发的ai产品【中途】，因上周的恶意入侵事件，彻底报废，目前已关停所有对外的付费绘图服务。”
“然而，这一举动并没有让消费者满意。关于先前ai故障导致出图崩坏的投诉，中途公司并未给予任何回应或补偿。”
“记者采访到，中途公司计划在明天下午三点整，直播【中途】ai的销毁过程。中途公司的行为，到底是为了哗众取宠，还是……”
顾星烟将新闻直接按掉，眉头已经高高蹙起，打开浏览器详细搜索了一番相关细节……
……
上班时间到，回到理疗馆，ai少年们毫不掩饰脸上的愁苦和担忧。
本就潜藏在人类网络的他们，必然比顾星烟还要早知晓中途公司的骚操作。
大家工作的速度都慢了不少，不自觉将小途圈在中间，可偏偏，当事人看着一点事都没有。
小途正给一个等身大的假人练习推拿手法，见自己的师傅们上班了，起身跑到罗舒瑶面前，拉着她小声说着自己通宵一晚上的学习成果。
顾星烟想起，小途对自己说过，她想转行，脱离蓝星之后，就可以留在ai世界里独立生存。
可看其余藏不住心事的少年们，她早就猜到，大概率是做不到的了。
这还是她经营店铺以来，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有一个店员即将死亡，就在明天！
她能干些什么呢？
跑去漂亮国，让那些犯了错的人类不要把所有罪责推给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
斥责他们别自以为是地觉得，ai不存在了，侵权行为就会从蓝星消失？
又或者，让网上喊着“尸块”、“不抵制ai就是人类的罪人”的人云亦云者，好好了解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ai原理？
她什么都做不到。
顾星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旋即，握拳！
十几分钟后，等罗舒瑶的指导结束，顾星烟将小途叫到跟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跟平常没有区别。
“听说你们昨晚看了电影，那些是最近要在楼下上映的新片子，感觉怎么样？”
小途听到“电影”两字，眼睛亮闪闪的，说：“影视作品真是人类非常杰出的艺术类型，我能感受到故事带给我的震撼！”
“以前，有人说，我没有故事，所以生成的画，不，图片……”她顿了一下，笑着强行转移话题。
“无论是电影剧情、音乐、甚至是一些隆重场合中演员们穿的服装、场景中出现的风格建筑，无一不具有‘故事’。”
“它们因叙事性而富有深意，只有同为人类才能引发共鸣。这才是人类文明之所以繁荣且不可能被ai替代的原因呐……”
小途不自觉流露出对人类世界的向往，小声呢喃道：“人类总说，我们ai的学习速度太快了，可我们又何尝不羡慕他们？能够不断创造奇迹，创造美好，创造一切不可能……”
顾星烟的胸口有些发堵，哪怕已经被宣判“死刑”，面前的ai少女仍愿意赞美把自己创造出来人类。
她错了吗？
大概是错了吧……
错在把她研究出来的公司是一群法外狂徒。
错在她生于一个，人类的心理、法律、行动上还没做好准备，接收新科技的时代。
错在侵权者狂欢，原创者无助的残酷现实。
“小途，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顾星烟突然问了一句。
小途一愣，以为是去ai世界里办事，“去外面干什么？”
顾星烟冲她鼓励一笑，“去亲眼看看人类生活的地方，去大自然里晒太阳，去人潮拥挤的地方出出汗，怎么样，去吗？”
“……我！”小途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滞，虽然她并没有真正的呼吸系统。
她激动得微张着唇，cpu有些转不过来，短短几秒钟内，她已经想象了上千种可能见到的场景。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不去思考为什么老板能把自己带去人类世界。
就让她，在消失前，再做一场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