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霜这时神情端肃道：“明雯、明霞，你们过来。”
    明雯和明霞立即束手低头、紧张温驯地走了过来，冲白令霜屈膝行了福礼。
    白令霜：“你们原来的姑娘……已经去了，今后就伺候这位姑娘！她也叫白青羽，只不过是青色的青，羽毛的羽。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她跟你家姑娘的眉眼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熟悉的人，都会把她们两个搞混。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去伺候她，最好让别人相信你家轻语姑娘还好好地活着，这样就能保住她的名声，也能保住白家的名声。你们可愿意？”
    林文涛补充道：“不需要你们对别人说她就是你们原来的轻语姑娘，只是在别人认借了的时候，你们不要否认，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点暗示，暗示她就是原来的轻语姑娘。只有让人以为轻语表妹还活着，别人才不会胡乱猜测她的死因。”
    白令霜这时扭头对韩贵一家人道：“你们也须时刻记着，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我轻语侄女去世的消息，最好从此刻起，将此事忘掉，永远不要提起。就只当这位青羽姑娘就是原来的轻语姑娘。记住没有？”
    韩贵一家人立即站起身来，恭敬道：“记住了。”
    明雯和明霞也赶紧道：“婢子愿意！”又立即转身向白青娘行福礼：“婢子见过姑娘！请姑娘收下婢子！”
    她俩可以算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聪明人，这些道理是一点就透，不仅关系到白轻语的名声，也关系到她俩的命运，所以是发自内心地愿意配合。
    白青羽有点震惊于她们的动作和声音如些一致——多有默契的两人啊！既聪明长得又漂亮，如果人品真的好，那她将来肯定是要重她们用的。
    她伸手将两人扶起：“免礼！伺候我有些委屈你们俩了。不过，只要是能干且忠心之人，跟着我，将来都能享福。如果是那种奸滑叛主之人，我会让他痛不欲生，死得很惨！”
    两个丫鬟被她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来的一缕杀机给吓到了，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大脑宕机，恐惧满怀，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婢子不敢叛主！婢子必会忠心伺候姑娘。”
    白青羽立即收敛了杀意，柔声笑道：“快起来！快起来！我最讨厌下跪了。我不喜欢给别人下跪，也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我给别人下跪，别人会折福、多灾。别人给我下跪，我会折寿。所以你们记住了，今后无论什么事，不管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都不要给我下跪。”
    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又如沐春风，让两个丫鬟瞬间如坠云端，飘飘悠悠找不着北，不由自主地就跟着起身，嘴里答道：“是！婢子谨记！”
    这就是精神力强大的好处——可以直接影响别人的思想和情绪。甚至让她们在瞬间陷入深度睡眠也非难事。
    她自小就内心强大、意志坚定，脑电波远比常人强烈，在经过那个国际犯罪组织的魔鬼式训练过后，她的意志力就更加强横，脑电波辐射的范围翻倍，但凡离她近的人，都会受到她的磁场影响。更何况，她还学习了催眠术，对别人的精神压制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所以，当她用强大的精神意志传递出“我要杀了你”这个念头的时候，别人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杀意，整个人的精神意志就会受到摧毁性的碾压，恐惧的心理会无法抑制地疯长。
    就在刚才那一刻，离得近的林文涓和林文涛都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只不过因为不是针对他们，所以那种感觉要弱得多，但也依然让他们悚然一惊，仿佛被人在灵魂上刺了一刀，心悸的感觉挥之不去。
    明雯和明霞这时却已在白青羽的安抚下放松了心情，对白青羽感激道：“多谢姑娘！我们必定会对姑娘忠心耿耿，用心伺候。”
    她俩这时近距离观看白青羽，便又觉得她的额头、眉眼和鼻子跟她们的小姐确实很像，如果再瘦一圈的话，那就更像了。如果能瘦出一个略尖的下巴来，那就能有七八分像了。
    白令霜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伺候你们姑娘去休息吧！”
    这个时候最多晚上八点，上床睡觉是不可能的。白青羽挂念白天摘回来的辣椒和花椒，先去看了一下，发现韩婶把它们用几个簸箕摊开，晾在一间空着的厢房里，心中甚慰。
    两个丫鬟便一左一右地轻轻扶着白青羽手，簇拥着她离开饭厅，往她的房间走去。这让白青羽有一种自己就是人间富贵花的感觉。
    出于杀手的本能，她内心抗拒任何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自己，甚至在脑海里闪电般掠过如何将这两个人打翻在地，今她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理智让她压制住了那种冲动，早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时起，她就已经开始让自己适应与别人频繁且亲密地接触，比如林文涓和秦大花，就可以随时触碰她的身体。
    回到房间坐下，看着两个丫鬟轻灵无声地忙碌着：将油灯挑亮，关好窗户，整理房间，铺床叠被……白青羽有一种恍若做梦的感觉。
    这两个丫鬟绝对聪明伶俐，她们眼里有活，手里有事，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让白青羽觉得很舒服，舒服到生出一种错觉——这种日子真好！要是一直都过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好了！哪怕自己残废了，也能生活得很舒服。
    但是，只过了几秒，她就从这种舒服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活得像个残疾人、什么事都要别人代劳？
    人不能太舒服，太舒服了会失去斗志，失去进取心，失去劳动力和战斗力，甚至会失去面临风险时的从容与冷静。
    她知道一个着名的科学实验——二十五号宇宙。
    科学家将一千只老鼠关进一个条件舒适的封闭区域里，供水供食供暖，没有疾病没有竞争没有天敌。科学家把那个区域称作“二十五号宇宙”。
    但是，那群老鼠从刚放进去时的紧张不安到安心享受，然后大量繁殖，然后对异性失去性趣，然后产生各种怪僻行为，再到最后一只老鼠死掉，前后不过才五年左右。
    中国的老祖宗在几千前就总结出了这个真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作为一个从小就独立自主的人，她习惯了自己动手解决一切。而她在被迫成为那个国际犯罪组织的金牌杀手后，更是养成了不要相信和依赖任何人的习惯。
    因此，白青羽只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在门前的院子里开始锻炼：深蹲、蛙跳、高抬腿、体操、拉韧带……
    寒风浩荡，气温下降，但是她却热得冒汗，干脆把外在的棉袄脱了，只穿了里面的小衣继续运动。
    她用手拃（zha）了一下自己的腰，发觉小了大一圈，应该只有二尺二左右了。
    有效果就有动力，她运动得更起劲了，甚至开始唱了起来：“左三圈右三圈……”
    立即便有观众前来围观——林家所有人都来了。因为她只穿了小衣，男性便不好意思靠近，但也站得远远地看。
    林文涓是个好奇宝宝，拉着韩寻芳站得最近，时不时提问，全是关于梦中那个美丽世界的，诸如：
    “这些动作是从那梦中世界学来的吗？”
    “那个世界的人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最美？”
    “有很多观众的时候，那个世界的女孩子也可以在舞台上唱歌吗？”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歌曲，所以就央求白青羽一边运动一边唱几句。
    一边运动一边唱歌其实会气息不稳，唱歌并不好听。但是文涓小可爱非要听，白青羽无奈，只能随口唱几句：“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
    林文涓赶紧跑进白青羽的房里，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我想你本负尔来，你就死心，沉大海。
    白青羽唱：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林文涓写：亲自难烙馍，他长嘘矣血难喝。
    白青羽唱：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更有沸雪与风云某
    林文涓写：我至关山，典酒千裘，姐褥厚，更有飞雪雨，风云猛
    ……
    第二天，白青羽依然起得很早，但是却无法在院子里锻炼身体了，因为天空飘着细雨，院子里湿漉漉的。
    事实上，从昨晚半夜就开始下雨了，而且是雨夹雪，只不过雪花很小，落地即化。
    白青羽只能到水井旁边去做一些动作幅度小的运动。水井上面有顶棚，棚下有四五米宽的空地，倒也容得她一个人在那里挥拳踢腿。
    今天，林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为祭祀林玉光而忙碌开来。其实严格说来，祭祀的事情并不多，白令霜早就安排好了。真正让他们如此忙碌的是县长惠大人。
    以前惠光宗住在他们家时还是举人身份，现在已是县长大人，不敢像以前那般招待，他们不得多做准备，肉、酒、菜、果等昨天都买回来了，现在就得洗净备起来。
    早饭后，雨渐渐停了。上坟祭拜要等惠县长来了才去。县城离这里有三十多里，估计要在上午九点以后才能到达。
    在惠县长到达之前，大家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做了。
    秦正光提了一大袋石灰来，跟白青羽说了一声，就带着二十多人开始画线，准备挖屋基。
    这片荒地的边界线昨天就埋好了。因为东边和北边的山坡都被白青羽买了，东边又有大路为界，所以就只需要埋南面这一条边界线就行了。
    至于山上的边界线，实在太长，大概需要埋两三天。
    而里长杨本华听说今天县长要来，干脆就把山上埋边界线的活儿委托给了堂兄杨本荣，自己则带着妻子儿女来到林家，一起等候县长到来。
    他们一家人以前也都见过惠光宗，甚至还请惠光宗去他们家吃过席，彼此还算熟悉。
    白青羽不愿意这么静坐浪费时间，便去看了看秦正光画屋基线，发觉他带来的石灰不够用，便回去向白令霜又要了五百文铜钱，全交给秦正光，让他抽空去多买点石灰回来，以后建作坊、养鸡场、养猪场和修水渠都要用到。
    做完这些，她就叫上明霞回到自己屋里，开始研墨绘图。
    既然这里产媒，那就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资源，所以她要把制作蜂窝媒的工具图画出来，尽快请铁匠打造出来，而且至少要打造十套。
    另外就是专烧蜂窝媒的炉子，也需要画图定制。主要是里面的炉芯，大小规格万不能错。
    因为蜂窝媒燃烧的温度极高，所以里面的炉芯得耐高温。也就是说，最好是用耐火砖那样的材料制作。可是她虽然记得耐火砖的材料成份，却不知道如何搞齐那些材料。
    最后她摆滥地想：不管了，反正这里的粘土本就富含矿物质，没准直接就可以烧出合枚的炉芯呢。要实在不行，就让巴老板往里面加一些沙粒，沙粒应该是含有石英成份的……吧？
    惠县长在巳时初刻到达。他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位师爷和一位长随。
    师爷头发花白，年近五十，长得削瘦精明。长随的年龄和惠光宗相仿，约三十六七模样，生得健壮干练，眉眼五官相当好看，想必年少时是个俊朗少年。
    师爷这个职位很特殊，总是伴随在官员左右，参与审案和行政治理，权利似乎仅次于他所跟随的官员。但其实他们并不是朝廷编制内的成员，只是官员私人聘请的智囊谋士。
    长随则是惠光宗自小一起长大的书僮。他的书僮不止一个，用得惯了，便提拔成为管家和长随。长随要做的事有些类似于地球上的“工作助理”，凡是需要动手和跑腿的事，都由他去做或是他安排人去做。
    长随之于男主人，相当于贴身丫鬟之于小姐，有时候是要抱在一起睡的。没错，就是要做那种羞羞的事，所以挑选书僮定要那长得好看的。
    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书生和书僮之间，都有过性接触。这和同性恋无关，多数只是青春懵懂时期，因为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忍不住好奇而做出的一些亲密接触。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男女通吃，只不过有的偏同性多点，有的偏异性多点。
    林文涛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和杨本华一起，带着杨以诚以及韩贵和韩寻墨出门迎接县长。白令霜和林玉春则带着林文涓、杨以善以及几个女仆在门内迎接。
    惠光宗态度亲切随和，没有丝毫官架子，见林文涛要行礼，就赶紧拉着他的手，并极富感情地说：“贤侄，我与你父亲亲如兄弟，你也当视我为叔父，叫我叔父即可。你若如此见外，我会生气的！”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其实在林文涛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怪罪惠光宗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死。但是这种情绪不能表现出来。
    他只得恭敬地叫了声：“叔父。”然被惠光宗拉着走。
    惠光宗对笑得有点谄媚的杨本华也很客气，面带笑容地说：“杨里长不必多礼，我们也是旧识，以前的情谊还在呢。”
    他又对显得拘谨的杨以诚笑道：“这位是文涛的表弟、杨里长的幼子？”
    林文涛和杨本华齐声说是。
    惠光宗感叹道：“没想到当年调皮捣蛋的顽童竟长成了个俊秀少年，有十四岁了吧？这个头……和我差不多高了！”
    进了大门，便见到白令霜带着一众女眷整齐地行了福礼，齐声道：“拜见县长大人！”
    “快起来！快起来！嫂子不可如此多礼！”惠光宗显得很是不安，忙抬手虚扶。等白令霜起身后，他便十分庄重地拱手弯腰，行礼道：“小弟光宗见过嫂子！”
    白令霜纵然对他有千般怨言，此时也不敢泄露丝毫，只端庄道：“大人礼重了！大人里面请！”
    从三年前开始，惠光宗就与林玉光兄弟相称，二人经常携手同游，谈笑风生，夜里则抵足而眠，吟诗作对。双方在学业上大有进益。他一直尊敬地称呼白令霜为嫂子。
    在林玉光因救他而身亡后，他对白令霜的敬重就更上了几层楼，就差拿她当母亲供养了。
    可是白令霜心有芥蒂，不想见到他，不想跟他说话，不想接受他的任何馈赠，所以他只能保持距离，只与林文涛通信，指点林文涛的学业。
    一群人于前院客厅里坐下，丫鬟迅速上茶，开始说着各种看似亲热却又客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