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哀戚
作者:三苗   好累!嫡女今天也要乖乖做人最新章节     
    落日余晖透过窗纱映在书桌上,屋内炭火噼啪作响,热气熏然间带着几分闷躁。
    萧棠抵着窗扇推开一道小缝,冷风扑面而来,让她心中的郁气也吹散了一些。
    她侧眸看着桌上的过境通贴,问:“都按照我的话说了?”
    近卫点头道:“是!属下并未向殿下提及主子亲自随军出行。”
    萧棠点头,将过境通贴递给一旁的管集,道:“告诉段信,让琉城一营的兵士们今夜备好东西,明日辰初便出发,我们要早去早回,速战速决!”
    “是!”
    此次前去关泽道,萧棠必须亲自带队。
    这是萧棠给梁定策的态度,也是在向他证明钟昭仪失踪一事与萧家无关。
    她不敢保证此次营救及时,若是钟昭仪真的出了意外,梁定策往后便是看在她今日亲自率队救援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苛责。
    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她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梁定策离心。
    *
    萧棠身着一身黑色压线窄袖劲装,头上并未绾花髻,也不曾着珠钗,长长的墨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高尾,额角一缕散发垂在脸侧,惨淡的日光斜照在她的面容上,衬得那双眉眼愈发疏淡冷飒。
    她跨坐在赤云踏雪健硕的马背上,抬眸眺望远处。
    他们顺着漠西东南的输粮线行走了几日,现下已经出了漠西境域,再走两三个时辰便能到达关泽道。
    她在心里默算着廪州军粮的押送进度,如今应该过了淮州,再过五六日才能进入关泽道境内。
    萧棠要利用这五六日的时间,从新陂关的匪窝里救出钟昭仪。
    管集随在萧棠的侧后方,他咬开筒塞,拈出里面的信纸看了看,策马上前道:“主子,那在匪窝里做探哨的兄弟书信刚至,他申时四刻在新陂关西头五公里的长碑处候着。”
    萧棠垂眸紧了紧手上的黑皮手衣[1],道:“加快脚速。”
    进入关泽道后,路上的流民也愈发的多。
    现下天气寒冷,朔风凛冽,那些流民却身着薄衣,有的甚至衣不蔽体,佝偻着身子跪在道路两边乞讨。
    萧棠眉头越皱越深,她记得六月时关泽道内的流民还没有这么多。
    她的目光落在这些流民身上,放眼望去都是些老弱公媪和半大孩子。
    管集向来敏锐,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道:“主子,为何这里面没有青年壮汉,也没有年轻女子?”
    话音刚落,就听那道路巷口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萧棠与管集齐齐望去,只见那里杵着七八个包着草头巾的大汉,他们身上衣服虽破,但是胜在厚实,腰间各挎着一柄长短不齐的大刀,此时正拉扯着什么人。
    一个两鬓苍苍满面尘灰的老媪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她扯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腿,嘶哑着声音哭喊道:“大爷好汉……求您高抬贵手啊,我家,呜呜……我家奴奴还不满十岁啊……”
    那汉子被抓得不耐烦,抬腿蹬开她,恶声恶气地道:“我说你这老贼婆,怎就不识好歹,这么个大闺女给你你也养不活,带到我们寨里好好调教一番,以后出头了就能吃香喝辣的!”
    老媪骨瘦如柴,哪里受得住这样猛踹,当即跌在地上白眼上翻,怀里的孩子也滑落在地上,抱着老媪痛哭。
    周围的流民们心有不忍,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也是自顾不暇,只能仓皇地躲避那群匪盗。
    地上的小姑娘身子瘦小,那双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挣扎着身子要去扶老媪。
    那踢人的大汉却丝毫没有惧意,往地上狠啐一口,上前便去撕扯那小姑娘。
    不料手还未碰到,便被人从侧面一脚踹得老远。
    管集黑着脸立在那里,偏头“呸”了一声道:“那里跑来的贼畜,竟敢当街抢人伤人,无法无天了!”
    身后的萧棠迅速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跑到那老媪身边,却见那老媪气若游丝,喉中哽着几声嘶哑,不多时便仰头断了气。
    眼睁睁瞧着那老媪断了气,身旁的两个孩子当即号啕大哭:“阿婆……”
    萧棠面色微白,眼睛通红地看着地上死去的老人。
    管集未曾想到他们真把人踢死了,当即拔出身上的佩刀来,咬牙道:“你们狗胆包天,踢死了人!”
    匪盗中为首那人瞧着管集身手不错,便出口威胁道:“兄弟是哪条道上混的?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吧?哥哥们可都是新陂关上的好汉,你去打听打听,在这关泽道的地界儿里,我们新陂关的大当家就是这里的天!”
    管集冷笑一声:“一群丧尽天良的匪盗还敢称好汉,也不怕烂了自己的狗舌头!”
    说罢当即抽刀,身后的那群亲卫也闪身上前,不出半刻,便将这群只会耍花架子的土匪制住了。
    “主子,如何处理?”
    萧棠将身上的氅衣披在老人的身上,侧过脸看向他们。
    她眼眸如淬寒冰,手指紧紧地扣着腰侧的刀柄。
    就在亲卫以为萧棠会抽刀砍死他们的时候,却听她冷着声道:“把胳膊全部废掉,绑到马匹后面,拖到衙门去!”
    她沉着脸立在那里,心知现下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定会引起新陂关匪盗的警觉,到时候再想上山营救钟昭仪便是难上加难。
    那群流民瞧着这群匪盗被捆起来,原本对于萧棠等人的惧意也稍稍散了些,一旁站着的白胡子老叟大着胆子道:“侠士,不能,不能把他们带到官府,会……会跑的!”
    萧棠看向那个麻秸秆似的老叟,不解何意,道:“老伯说什么?”
    那老叟摇头道:“那主事的官儿是那匪头子的拜把子弟弟!”
    萧棠目光倏地凌厉:“李程?”
    “是……是姓李……”
    老叟见那两个孩子哭得震天响,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面上胡子抖动,悲从中来:“老天作孽,何苦逼着我们这群苦命人!这孩子家里的男郎都被土匪抓到平南行役,女人也被掳去山里做皮肉生意,天要绝穷人的路啊……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他擦着脸上的老泪,满脸哀戚绝望。
    萧棠瞧着老人这般模样只觉得双眼刺痛,不忍再看。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茧抽丝,难以言述的郁气在心头剧烈翻涌,她面色惨白,无法忍受似的抬手按住了胸口。